皇后养成计划 (十四)决定
作者:七双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主子,清簌虽然原是我们的人,但谁也不知她真正的底细。若她真的是三殿下的奸细,您是不是要像对惜音一样重惩她?殿下,放她走吧,何苦再惹人怨恨?后院的那口井奴婢年年都添些封石上去,但您还是……”

  隔着殿门听见有人正在恳求,听出那是马元安的声音,清簌本来绷着的心弦又是一紧。昨夜至今都不敢多碰一下的手心字迹还是完好的,清簌瞟了它一眼,强迫自己宽下心来。他会不会不认帐呢?昨天喝得那么醉,跟平日一点都不一样了。犹豫着是否该再听一会儿,门内便响起那个冷峻的声音:“别给本宫杵在外面,进来。”

  清簌只好低着脑袋推开殿门,侧眼瞟见门边的窗户是半开着的,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发现的原因。。俯身行了大礼依旧不敢抬头,半晌听见太子的声音高高传来:“清簌,你听到了?本宫决意将你赐给三弟,回去收拾完东西就走。”

  突如其来的恩典教她心头狂跳,正待谢恩却突然从他的字眼中捉摸出什么来。马元安灼人的眼神似乎要将她贯穿,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是三殿下的奸细”?若自己这么快就答应了,岂不真的就是奸细了?

  她不清楚栖凤宫曾有的一件令所有奴仆胆寒的往事,却也明白某些罪名是不能承担的。万一他是试探,自己岂非自投罗网?当下重重叩首:“殿下,恕奴婢难以从命。奴婢从前糊涂,但昨夜蒙殿下不杀之恩,已决意此生服侍殿下,不敢再生丝毫异心。殿下,奴婢昨夜说的话您还记得么?奴婢虽然卑贱,只能找寻一棵值得依附的大树才能生存——殿下也说您会保护奴婢,怎么又要赶奴婢走了呢!”语罢已带了哽咽,感觉到太子走近,她不管不顾地抬起头来,将写了字的手伸了出去,“殿下昨夜的话,难道真的不作数了么?”

  马元安的目光从太子身后传来,几近咬牙切齿了。太子看着她手心的字,不动声色地道:“胆敢拒绝本宫的意旨,你想好后果了?”

  清簌瑟缩了一下:“奴婢不是存心忤逆,只是昨夜已经立誓永远跟随您——已经说出口的话哪儿能随便改呢,殿下怎么惩罚奴婢也好,奴婢在殿下面前不敢说假话的。”

  太子勾了勾唇角:“很好。既然你决意留下,本宫也不会强迫你。但本宫也要提醒你一句,若你胆敢欺骗本宫,以往记下的惩罚可要通通算在一起了。”

  明知他和自己想到的不是同一件事,清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着马元安痛心疾首的神色,清簌肚肠里突然泛起后悔的味儿来。

  太子突然伸出手,见清簌没有反应,拉她起来便多用了几分力气。清簌吃痛却不敢吭声,太子见她呆讷讷的不觉来气:“去把手上的字洗了!”

  清簌见他搓着手,似乎是觉得碰到了什么恶心的物事一样,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偷偷抿了抿嘴唇。太子不予理会,径直对马元安道:“之前的事情本宫既往不咎,清簌既然重新回到我东宫,本宫观其行为尚可,暂封代女史,在书房任职掌殿,转正再授品级。元安,你将女官的规矩与她一说。”

  “是。”马元安语气平和,想必是说过多遍的,“清簌,你既已在这里任职,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清晨要比殿下来得早,晚上要待殿下就寝后才能离开,这不必多言。另外,除尘、清理也是你的事儿。还有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不得命令不得随意外出,若是丢了东西,是要按律处罚的。书房里有很多机要文件,若是遗失了半点儿……你承担不起。”

  清簌叩拜道:“奴婢谨遵殿下意旨,谢殿下不杀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不必忙着谢恩。倘若让本宫知道你还有背叛的念头,杖毙不论。”

  马元安深知书房女史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一般人太子根本不会委任,何况是个刚犯了错的小宫女。她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哪里能胜任这个职务了?慢慢忖度着,他上前一步,请示道:“奴婢惶恐,不知该给清簌多大的权?”

  “该多大就多大。”太子的口吻毋庸置疑。马元安登时懂了,眉宇间某种神色一闪而逝。

  “你听到了吗?如果有人胆敢违令,你有权力进行惩处。”清簌听到马元安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言。事实上也不需要她答言,太子说的话只需要人应承而已。

  马元安离开后,太子便一言不发地看起奏章来。清簌鼓起勇气走上前,他不曾抬头,她也只好杵着不动。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太子终于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清簌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殿下,请问什么是‘机要文件’?”

  太子想了想,冷眼瞧着她:“你可认识本宫在你手心里写的是什么?”

  清簌难为情地摇了摇头,又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做好随时后退的准备。太子倒未觉不悦,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摇了摇头:“不识字便罢,记住这两个就行。”说着拿起一张白纸,蘸墨挥毫写了两个大字。清簌双手撑着桌沿伸头去看,太子却拽着她的衣袖教她绕过案几走到自己身边,指着那两个字道:“上面这个是‘亲’,亲启的亲;下面这个是‘密’,密奏的密。有这两个字中任何一个写在奏章或信件封面上的,都是机要文件。”太子侧目望着她,冷峻的龙涎香顺着他的呼吸淡淡弥散,“如果有人胆敢潜入这里随意翻动这些,打死不论。”

  亲密二字落在纸上,清簌虽然不识,却也感受到一笔一划间如刀锋般凌厉的气势,仿佛要从纸上蹦出来。纵使字意温婉,也敌不过书写之人冷酷的心肠。“奴婢记住了”,她低低地说。

  “来,你写一遍。”太子将她的手捉住,教她握好毛笔,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清簌手肘贴在案几上,面颊距他只有几寸。他给人的感觉很冷,手心却很热,不知是不是熏着手炉的缘故,眼眶被若有似无的烟气熏得发酸。刚写了几笔,太子便放开手,看了眼她的眼睛:“你哭什么?”

  两滴水渍落在宣纸上,将亲密二字淡淡洇散。她连忙抬了手背揉揉眼睛:“是烟熏的。”

  太子倚着嵌了软褥的紫檀椅背,斜眼瞅着她:“跪下,掌嘴。”

  清簌低头跪下,也不求饶,就径自照着他的话做了。太子面无表情地听了几声脆响,才懒懒地歪了歪身子:“本宫教你识字,你还委屈了?不识抬举……行了行了,停下吧。”

  太子见她面颊绯红成片,嘴角噙了丝嘲讽的笑意。清簌低着头,自然不知道他的神情,只是不敢再沉默,小心地道:“奴婢在想着昨晚上殿下说的话,觉得好似梦里一般。”

  “可算是打醒了。本宫昨日说什么了?”问话的口吻温柔了些。

  “您说——”清簌脸红得更甚,“您说若奴婢一心依附您,您必定保护奴婢。奴婢觉得好不真实,昨日犯了大错,今日竟还做了女官。”

  太子大笑:“你既然用花言巧语骗过了本宫,本宫自然不会再罚。不过那句话本宫还记得:你依附本宫,本宫自然会保护你。从此以后,你若还做出昨日那样的事,可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奴婢不敢。那……”清簌连忙告饶,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太子发觉,蹙眉问:“你要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清簌望着他:“殿下昨夜还说,您让奴婢留下,只是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奴婢笨嘴拙舌的,怕……”

  太子手扶额头,神色似笑非笑:“又不识抬举了?”

  见识过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先例,清簌不敢迟疑,连忙解释:“不是的,殿下。奴婢只是害怕,殿下万一有哪一天突然不需要奴婢陪着说话了,连奴婢的解释也不会听的。”

  “只要美人儿乖乖听话,本宫便多饶你几次。”太子语气淡淡的,清簌抬起眼时,捕捉到他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见他向自己伸出右手,清簌心里‘咯噔’一跳。太子却只是掀起她额上的头发,轻轻推了推上面的青紫,见她瑟缩了一下,想着昨日她摔倒的情形,寒着脸问:“这是昨天撞的?”

  清簌怕被他手指不依不饶地碾压,连忙俯身以逃避:“是的,已经没事儿了……谢殿下宽恕。”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太子冷冷道:“起来吧。去把手洗了,再来练几遍字。你家人从没教过你识字?”

  “殿下说笑了,奴婢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哪像大家闺秀能识文断字呢。”何况她也不爱写字啊。

  太子枕着手:“说的也是,若是师傅知道又该说本宫不体贴民意了。你去吧。”

  听太子不再纠缠,清簌总算是松了口气。太子见她出门,便站起身来,从案几旁的锦盒中拿起一个形状奇特的小盒子来,正是那日在清簌埋在后院的小坛子中捡出来的所谓的‘胭脂盒’。端详了会子,他打开盒盖,解下随身佩带的螭纹佩,找准了一个方位慢慢放了下去。螭纹佩边缘不规则的纹路与‘胭脂盒’内部的纹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太子端详着手中的小盒子,神情渐渐冷峻。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连忙将小盒子放进锦盒之内,顺手抄过一本奏章,头也不抬地执笔疾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