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簌偷偷瞟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有些凉。他方才的言语，并不像他说出来的，难道是夏良娣的原话？若是如此，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她想了想，自嘲地低下头，自己怎么能与夏良娣相较？她敢说这样的话，敢做这样的事，是因为她的身份让她有这样的资本。而她所有的，不过是面前之人一时的兴趣罢了。

　　承彰见她惊疑，不觉冷笑数声，笃定地道：“你不懂她这样说的缘故，可是这样？”

　　“奴婢不懂。”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慕盈只是一个没身份背景的小宫女，又是戴罪之身，怀的还不是您的孩子，为什么会让她不满？按理说，她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的人啊。”

　　承彰被她的话引得失笑：“所以你就别胡乱猜想了，老老实实在朕身边呆着就好。”

　　“奴婢不笨，只要陛下稍加提醒就知道了。”清簌似乎有些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承彰笑着起身，伸手环住她的肩膀，悄声在她耳畔道：“你若明白她为什么把细雪放到朕身边来，一切疑惑自然云开雾散。”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项之中，惹得整个头皮都带着****的麻意。她很想转身躲开，可是本能却告诫她决不能轻举妄动。从前的教训已经受够了，她不敢做出任何拂逆他的事情，身体和心灵对面前之人有种本能的恐惧，在他稍微靠近一点儿的时候就会激发。

　　“你怎么这么僵硬，细雪就不会这样。”他轻谑地说。清簌转过脸去，虽然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拒绝，但是听了他的话，又仿佛被塞住一样难受。如果说依附就是把全身心都托付给他，为何自己还是这样没有安全感。或许是因为他太尊贵，自己在他面前，总觉得像个玩物一般。又或许，终归结底，自己还是不信任他吧。

　　“你怎么总是这么怕朕？”她虽然没有抗拒，这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却依旧惹他不快，“朕不过是靠你近一点，怎么就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垂下眼帘，依旧是那副悉听尊便的模样。承彰看在眼里，掩藏了胸臆中的不悦，继续在她耳畔吹气：“这些日子，你都躲着我。”

　　“奴婢没有。”她小声地辩解。

　　“没有？”他加大了箍紧的力度，惹得佳人眉头轻蹙，“前几日是谁见着朕就跑？别以为朕认不出你。”

　　清簌自嘲似的道：“陛下有事吩咐奴婢，派人来传话就是，奴婢安敢抗旨？”

　　“我看你就敢。”他哼了一声，“这次若不是正巧遇到，朕连你的影子都摸不着。老实回答，是不是因为夏柔嫣？”

　　清簌没有看他的眼睛，低低道：“夏主子对陛下忠心不二，那天晚上也护驾有功，陛下怎可胡乱猜疑？若是被她知道，奴婢可脱不了谗言惑君的罪名了。”

　　承彰嗤笑了声：“好吧，算你有理。不过朕很是好奇，那天晚上你和夏良娣是怎么遇上的？”

　　清簌低着头，不慌不忙地道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那日奴婢奉您的命令去找叶大人，半途上遇到好多陌生的兵士们，他们人好多，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一会儿就将东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人杀气腾腾的，奴婢躲在阴影处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才没叫他们发现。待那些人走得差不多了，奴婢才出来，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叶大人。在东宫外转了好半天，终于遇到叶大人，那时他与夏主子一同带着兵来救驾，因为认出了奴婢，便让奴婢跟着一起充当演戏人手。利用丽妃使外围士兵放松警惕，是夏主子想出来的主意。她勇敢又有智慧，奴婢望尘莫及。因为那日没有完成陛下的任务，奴婢深感惭愧，怕陛下责罚，才刻意躲避。奴婢知罪。”

　　承彰微微低下头，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寻找着她的眼睛：“其实你大可以不跟他们一起。当时形势不明，如果季如松没有及时出现，我们不一定能逃出去。你应该老老实实躲起来，这样，就算赢的人不是朕，凭你与三弟曾经认识的份上，或许能保住小命。”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眸子。他的神情分外严肃，并没有玩笑或者讥讽的意思。

　　“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你出了差错，朕会后悔一辈子。”他放开了面前之人，“朕说过会保护你。保护的意思是，就算朕死了，也得让你活着。朕怎么会因为这个怪罪于你，瞎担心什么呢！朕从前不能完全做到保护你，都由着你依附了；如今朕能保护你，怎么你反倒开始胡乱猜疑了？”

　　鼻尖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她转过头去，伸手捂住了嘴。那夜他处于重围与鲜血之中，持剑而立，面色毅然如常。被诸多反叛之军围困，她不是不害怕的，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哪怕他处于重重的危险之中，心底也能得到安宁。

　　夏柔嫣因为有功，得到承彰兑现了立她为后的承诺。这个承诺应当是他们初识的时候就立下的，从此二人分居两处，假意不合。待众人放松了警惕，她再适时出手，是他们二人早有的默契。她的前途一片光明，而自己却是个应当消失的人。她胡乱猜测着，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中带着期盼：“奴婢知错，再也不敢胡乱猜疑了，请陛下恕罪。奴婢只求能继续得陛下的护佑，其他别无所图。”

　　“你的愿望多简单，满足你简直是天经地义。可你知道朕想要什么吗？”他突然有些着恼。

　　“陛下想要什么？”迟疑了一下，她伸手抚上宫女服肩膀上的盘扣。

　　他猛地抓住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握紧，疼得她眉头蹙起。他的脸上流露出初次见面时一样的残忍神情，她抬眼触及，念起旧事，余光中闪过一抹惊恐。承彰看见她惊恐而畏缩的目光，愤愤然将她的手用力一捏，重重甩了出去。

　　“连这个也要求，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他抬脚朝门口走去，掀起门帘又重重一摔，气哼哼地走了出去。清簌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才察觉到手上的疼痛，连忙用另一只手用力压着，痛得原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