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无应从始至终守护在他身边，直到他终于冷静下来，却什么都没有问，即便心中已经是许多问号拧成结，也不愿自己揭开那迷雾重重。

　　喝了些水，钟离朔阳又变作从前那副看起来温暖如春的表情，略带不安道：“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吓到你了。”

　　络无应笑笑：“不用介意。”

　　坐直身体，他似乎很无所谓的样子：“如你所料，我早年失去味觉，如今没有好转，反而更为严重。”

　　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他时，自空中而下，带着淡淡的樱花，缥缈的不应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我没有想到这些，被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吧。”

　　他摇了摇头：“我知你会来，故意罢了。”

　　络无应怔住，抬头看着他，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看的如此透彻，一步步机关算尽，就连自己会走这条路，会在今天来此，会被这鸽子肉弄得晕头转向，都计划的丝毫不差，尚擎仙师，当真不是摆设。

　　“不过，除玄祁舜外，无人知我失去味觉这件事，也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人，钟离在此谢过。”

　　虽然在听他说知自己会来而故意为之时有些恼怒，但眼下听见这些话，依旧觉得他既然把自己的缺陷暴露在外人眼前，就证明了他足够相信这个人，自当为其守住秘密。

　　“你放心，我口很紧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弄熄已经燃烧殆尽的火堆，语气缓缓：“你一定很想问，我为何不收徒这件事，对吧？”

　　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直的看着他，而后点头说是。

　　钟离朔阳一边拿着短树枝拨着火一边没有任何表情道：“因为一个人，一个叫做伊凉碧的人。”

　　103年前，尚擎招收新弟子，仙界各族踊跃报名，已近万余人，那一年，钟离朔阳收徒，弟子是位叫做伊凉碧的年轻女子，活泼好动的性子和络无应极像，即便总是闯祸，自己依然心甘情愿为她收拾烂摊子，直到第三年他与魔尊对抗时身中剧毒，虽然半月之后好转，却无奈失去了味觉。

　　自那时起脾气变得暴躁，视觉也慢慢变差，而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一个伊凉碧，后来不知怎的，他们爆发了冲突，一怒之下，她怒气冲冲的吼道：“我伊凉碧，此生再不是你钟离朔阳的徒弟！”而后离开尚擎，不知所踪，距今，已经整整100年。

　　听完这些，络无应陷入了沉默，她终于知道，为何他会看起来好像在等什么的样子，与人接触时总感觉隐瞒了什么而心事重重，为何不再收徒，为何，心灰意冷。

　　“和你说了这么多，希望你不会嫌我烦。”他的笑容，那一刻看起来却显得更为凝重。

　　“不会，怎么会呢，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也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从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时候不早，络无应想将他送回去被拒绝，道过谢后就一个人先走，钟离朔阳在她离开之后默默的从怀中拿出那根青绿色缎带，上面的终南玉自她离去之后便没有再亮过，攥在手心里，温润而柔滑。

　　三尊曾告诫过自己，不能与人相恋，但这份爱，却早已经像断了线的风筝，永远都有牵挂的彼岸，如果爱能轻轻松松的说明，那还叫做爱么？

　　不管她是死是活，不管她身在何方，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袖手旁观，至少，她是自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海枯石烂天人永隔，都不能失去希望，而努力寻找。

　　即便，这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