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疏雨影深深 第24章 莫做独醒人 八
作者:影疏君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连续过了几天,冯珮仪在心里纠结着到底去不去翰府别苑,纠结之后,还是来了。

  由绿衣带着,进了黍离院,绿衣告诉她阿乔在楼下的书房后,就走了。

  冯珮仪慢慢推开书房的门,见阿乔坐在书桌前画画,阿乔抬头见是冯珮仪,放下了笔,轻声道:“珮仪......你来啦......”

  冯珮仪点点头,关上门走进来,扭捏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大好了吧。”

  “好的差不多了。”阿乔轻笑。

  “阿乔……我……”

  “我还没谢谢你那天......”阿乔绕过书桌,走到冯珮仪面前,却没说下去。

  冯珮仪像是在想什么,看着阿乔笑笑:“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忘了吧。”

  冯珮仪拉起阿乔的手,正色道:“但是你要记住,无论碰到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有我,有你哥哥,还有伯父伯母啊,现在,还有翰墨。再不许……”

  阿乔反握住冯珮仪的手,轻声答:“嗯。”

  两人相视一笑,终于冰释前嫌。

  “阿乔,你真的瘦了好多,下巴都尖了好多。”两人坐下,冯珮仪皱着眉道,转而又一笑,“不过当真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呢!”

  “又开我玩笑了!”阿乔笑着看了冯珮仪一眼。

  冯珮仪细细瞧着她,乌黑柔亮的头发更长了,已经及腰了,阿乔编了松松的辫子,垂在胸前。额前的碎发也长了,原本的一张略有婴儿肥的鹅蛋脸尖了许多,清雅的脸上一双眼睛仍旧澄澈温和,肤色更加白了,有些不健康的白皙。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棉麻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及膝毛衣外套,脚上是一双时下流行的欧式鞋,整个人清清爽爽,清新秀丽。

  “哎呀,你这双鞋北都可脱销了呀,我买都买不到!平时也不见你出去买东西,怎么就能买到这双鞋呢!”一见到阿乔脚上的鞋,冯珮仪的眼神便再也离不开那双鞋了,宛平正巧端了茶进来,笑道:“我听绿衣姐姐说,是翰老太太吩咐管家,让北都的女衣店把每一季最新的衣服鞋子都送来呢,小姐的衣橱里挂了好多衣服从没穿过呢!”

  “有钱人就是幸福!”冯珮仪瘪瘪嘴,叹道。

  “我记得我还有几双这样的,你要是喜欢,挑一双带回去好了。”阿乔接过宛平端来的茶,递给冯珮仪,笑道。

  “真的吗!那我真不客气喽!”冯珮仪笑得灿烂,接过茶盏尝了一口,又问道,“六安瓜片吗!”

  阿乔点点头,冯珮仪又是一声哀呼:“我们家喝的可比不上这个香!想来是顶好的瓜片了!”

  冯珮仪心里不免觉得,翰家对阿乔真是好,什么都是最好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

  聊过许久,这边冯珮仪和阿乔道过别约好下次一起出去玩,刚到前厅,赵挚便叫住了她,说翰墨想见见她。

  冯珮仪心下疑惑,跟着赵挚去了式微院。

  翰墨正坐在书房里,赵挚敲门道:“三爷,冯小姐来了。”

  “快请进来。”翰墨放下手中的文书,看见冯珮仪慢慢走进来,见她脸上有些疑惑与陌生,便轻声道,“冯小姐请坐。”

  冯珮仪坐下来,看向翰墨,见他只穿着一件金扣白衬衫,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她。

  冯珮仪正看着翰墨出神,订婚礼那天隔太远看不清,只觉得翰墨是个气宇轩昂的贵公子,今天一见,却觉得他看起来太疏离了,好像不近人情的样子,五官英气,身上又散发着隐约的清冷气息,简直是可望不可即的贵公子。不过怎么说,都是让人倾慕的贵公子嘛。

  “今天见冯小姐,是为了阿乔的事。”翰墨轻声开口。

  冯珮仪暗自冥想,忽听得翰墨开了口,忙回过神来。

  “阿乔的什么事啊……”翰墨说的委婉,冯珮仪不懂他要问什么,反问道。

  翰墨语塞,过一会儿再度开口:“就是想请问冯小姐是否知道订婚礼那日,驱车追阿乔的那个人是谁?”

  “这个……”冯珮仪支支吾吾,那天她没看清,所以她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那冯小姐是否知道阿乔以前的事,以前认识的人?”

  冯珮仪沉默,以前的事,以前认识的人,难道,翰墨知道韩棠昭和阿乔的事了……还是知道了那件让人不想记起的事……不可能吧。

  “我……不太清楚……”

  翰墨沉默一会儿道:“那麻烦陆小姐了,我会让赵管家送你回去的。”

  冯珮仪如释重负地道谢后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边,听见翰墨在身后说:“冯小姐要是什么时候想起了什么,都可以来告诉我。”

  冯珮仪怔了怔,答了声“好”就离开了。

  书房门被关上,翰墨重又拿起文书。刚刚问到阿乔以前的事时,冯珮仪面有难色,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翰墨低头看着文书,墨色的眸子里微光流转。

  阿乔忘了是从哪天开始,赵挚告诉她以后不管早饭午饭还是晚饭,都要和翰墨一起吃。吃饭的地方在前厅旁边的小侧间里,小侧间特地布置过,在门口放了画了兰草的屏风,屏风里是一张暗红色杉木五角桌,配着两只杉木圆凳,简单雅致。

  晚饭前阿乔才慢悠悠地过来,翰墨已经到了。

  阿乔坐下,菜一盘盘地端上来,平时的菜也比较简单,却也做得精细,五菜一汤,菜也基本上是家常菜,有荤有素,却很少重样。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所以一顿饭时间过得也快,阿乔很快吃完,略等一等翰墨也吃完,两个人一起往后面的住处走,翰墨坐在轮椅上,赵挚推着,阿乔走在一边替翰墨撑着伞,北都又开始下雪,看这天,晚上应该会有一场大雪。

  走进黍离院,翰墨忽然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串缨络,递给阿乔:“我记得,这是小尹拿来的,好像是你的。”

  阿乔接过缨络,点点头:“是我的。”

  就是翰尹拿走的那串缨络。

  “多谢了。”

  “明天有一个宴会,需要你与我一同出席。”翰墨淡淡道。

  “……好。”

  “明天早上十点,在前厅等我。”

  “嗯。”阿乔的声音软软糯糯,在漫天雪花中,有一丝随意的温柔。

  在式微院分开,两人回了各自的院子,又一个寂静的夜在大雪中慢慢铺陈开来。

  翌日清晨,雪仍在下着,已到年边,天气愈加冷,北都城中年味也逐渐重了。

  阿乔坐在车里,身上披着白狐斗篷,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路边的小摊小贩,热闹的街景。车子缓缓前行,在一间装潢华丽的酒店前停了下来。

  “下车吧。”翰墨轻开了车门,阿乔也下了车。

  果然是冷的,寒冷的冬风裹挟着雪花飘然而至,阿乔裹紧了斗篷,赵挚撑着伞过来,阿乔接过,在翰墨身边替他撑着伞,赵挚推着翰墨,三人一同进了酒店。

  进了酒店便有人一路指引,上了二楼,进了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间,阿乔脱了斗篷交给侍者,便与翰墨一同坐下等候。

  “今日赴宴之人是我国外故友,今天他刚到国内,算是给他接风洗尘了。”翰墨略饮一口茶,慢慢道。

  阿乔抬头看向翰墨,只见翰墨左袖的金袖扣在茶杯里升起的淡淡的水汽里闪着微弱的光,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稍坐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阿乔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正装,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进来,看见翰墨后脸上带笑地张开双臂,大叫了一声:“翰墨!”

  这一声“翰墨”实在音调奇怪,阿乔忍不住笑了笑,又见门外走进一个棕发的外国女人,和翰墨打过招呼后看向阿乔,美丽白皙的脸上笑意满满:“你是,陆小姐吧?”

  “是,你好。”阿乔笑应。

  “heymisslu!you’resobeautiful!”金发碧眼的男人笑道,“我叫hallpayne,你可以叫我霍尔,这是我的妻子,ann。”

  “早就听说过你了,闻名不如见面。”安笑着说,霍尔的中文不太好,安的中文却很好。

  几人笑着坐下。霍尔初来北都,对什么都是新鲜,连房间里放的盆景都要问上好些问题,翰墨回答的时候,安也能插上好几句,阿乔发现安不仅中文说得好,好像对东方文化也颇为了解,安笑着说:“其实我小时候随父亲来了北都,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像个地道北都人一样,霍尔也都说我除了外貌其他都不像外国人!”

  安又问阿乔:“你是北都人吗?”

  “我是南方临州人。”阿乔答,“在北都也才住了几个月。”

  “临州!”霍尔扬眉,语调依旧滑稽,“听说那是个美丽的地方,这次我也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安歪头对阿乔笑道:“霍尔的玩心总是很重,很早之前就说要来找翰墨,这次有事正好就有机会来了。”

  安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容,阿乔不免心生亲近,微笑着问:“不知安你是哪一国人?”

  “法国人。”安接过茶盏,闻了闻茶香,“这茶真香。”

  “法国?那真是一个浪漫美丽的国家。”阿乔轻声笑道。

  “陆小姐去过法国吗?”安好奇问道。

  “……曾经,在图卢兹住过几年。”阿乔笑容浅浅的,淡若百合。

  “我曾去过一两次图卢兹,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安略略想了一会儿,扬扬眉道。

  “下雪天真的很美。”阿乔微微抬头,霍尔和翰墨相谈正欢,难得见翰墨笑,他笑起来,也是淡淡的,恍若冬日冰泉,却又礼貌周全。

  见阿乔看着翰墨,安突然轻轻对阿乔说:“和翰墨认识许久了,一直想知道翰墨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这个答案。”

  喜欢的女孩……阿乔看着翰墨怔了怔,翰墨突然向她看来,四目相接,阿乔躲闪着别过了头,脸却微微红了。

  安说她是翰墨喜欢的女孩,看来安不太清楚近几月北都发生的事情,阿乔吃了几口饭菜,心思飘忽不定。

  大家吃了饭又聊一会儿,才散了宴,同霍尔和安道过别之后,翰墨和阿乔也要回去了,此时已经下午,雪已经停了,阳光从片片云层中投在雪地上,挂了雪结了霜的花草树木上,照得雪晶莹剔透,闪着微亮的光。

  阿乔深吸一口气,天气转好,心情也好了许多,也就不因车里的沉默尴尬了。

  “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阿乔正靠在座位上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听见翰墨问她,点了点头:“嗯,除夕前一天就是我的生日。”

  “想怎么过?”

  “也没什么特别的,吃一碗长寿面就好。”

  “如果有什么要求,告诉赵挚,他会去安排。”

  “好。”阿乔侧过头,翰墨闭着眼靠在座位上,苍白的脸竟似窗外雪片般,仿佛白透了。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阳光又被掩在了云层后面,瞧着那阴灰灰的天空,像是又要落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