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骄傲 第五十八章
作者:景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沈清言感觉得出来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锁着眉头。

  她听完他一连串的说辞,却不理解他:“可我只不过是脚刮伤了而已,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啊。”

  周闻蹲下抓住她手上的小腿,稍稍用了点力度问:“痛么”

  “痛。”她如实回答。

  “如果你在高架上的时候痛得踩不下刹车怎么办”

  她很想反驳他一句,哪有这么多如果。再痛也只不过是皮肉伤,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忍一忍就过去了。

  周闻起身坐到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五指朝着地面挂在两腿之间,弓着背,她看不见他说话时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他扭头看她,眉毛压得很低,眉骨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什么都别忍。起码别在我面前忍。”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可我习惯了”看到他的样子,补了一句,“我尽量改”

  他没回答,打横抱起她走到卧室,打开暖气,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解她的衣扣。

  沈清言一惊,抓住他的手腕:“你干嘛”

  他抬起一张严肃的脸孔,脸上笑意全无,反问她:“腿不能碰水,你自己打算怎么洗”

  话音刚落,周闻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衣服从上到下都脱了个干净,长臂一挥撂来一块浴巾包住她,绕过门拐,走到浴室。

  沈清言手缩在胸前,憋红着张脸,看着他耐心地将沐浴露抹过她全身,此时的心情一言难尽。她真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尴尬的姿势洗澡,小腿搁在浴缸的边缘,整个人倒在里头,而周闻衣衫整齐地立在边上,弯着腰,面无表情地帮她洗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成了残疾人。

  身子僵了会儿,她索性把头搁到了浴缸另一端平整的瓷面上,仰着头,看着浴室的天花板,涂得跟雪花似的白,四面八方打来的明晃晃的灯光。

  她盯着盯着瞌睡虫就来了,平稳地打起鼾。

  后来怎么被擦干抱回床上,她都不记得了。

  日子一点点过去,距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秉持着a市是承载了一切回忆的地方,婚礼自然是要在这。

  a市是出了名的风景胜地,以小桥流水的江南情调闻名。稍稍远离市区,就能寻到古镇水乡,更有一片石桥回转的湖泊,凉亭隔着山川湖泊掩在林木见。

  婚纱照的取景就在那。

  早晨出发前,沈清言接到一通电话。她接起来,听到是李承天的声音,怔了怔。

  “言言,我到中国了。打算先在北京玩会儿,再去找你们。”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挺朝气,背景里有嘈杂的声响,人声鼎沸的,也许是刚下飞机。

  她回国后就没怎么和李承天联系了,忙,很忙,成天忙于这些那些的琐事,闲暇时候作为朋友会给他写封eil,这次邀请他来婚礼,自然也留了国内的手机号给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飞到中国了。

  她在电话这头轻笑了声:“嗯好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北京那些名胜古迹你做好功课了吗既然去了就要好好玩一趟。”

  李承天的语调里带了点外国人说中文的腔调,咬不清一二三四声:“做好了。等我来a市,能带我玩玩么please。”他最后的please说得很俏皮。

  “恩”沈清言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周闻,“你什么时候来a市”

  “16号。”

  “恩,那来了再打电话给我吧。”

  她挂了电话后,回头就看到了沉默不语的周闻,抱着手看她。

  “李承天”

  她点了点头。

  “他说什么了”他松了松眉头,轻挑了一下,弯腰替她系紧了鞋带。

  “也没说什么,就说已经到中国了,先去北京玩两天再来。”

  “他是不是还说来了a市,要我们,或者是你,带他玩。”他立起身,把脸孔凑得极近,一手撑在门面上,一手撑着玄关的柜上,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她撇嘴道:“你都听见了,还问我。”

  他浅笑,嘴唇亲吻她的,半晌,牙尖轻轻咬住她的上唇低语:“应该的,我们好好招待他。顺便让他明白,你已经是我的了。”

  开车到达园区,因为天气寒冷又是工作日的缘故,游人明显较节假日要少许多。

  一行人背着冰凉的机器,扛着大架子,绕过湖泊边的石子路,走到背后爬满青苔的老旧庙宇,一个中年的工作人员瞥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背着手绕着房子慢悠悠地晃荡。

  周闻在车内换好衣服走到门槛边,手里拿了一柄折扇。

  仔细看他的扮相,青色的长袍马褂,高束的发髻,头,带头的人也就不继续起哄他俩了,毕竟新人最大,老板最大,不可逾矩。

  沈清言有些诧异地偏头看他,看到他也恰恰好轻侧了头过来,身上的薄荷淡香混着浓重的酒味,脸颊微漾,眼神依旧是深不可测,牢牢抓着她。

  他醉了。

  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虽然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醉态,但他酒力确实不好,仔细说的话,也许还比不上她的。沈清言低头看他撑在黑色椅子上的手,手腕弯了九十度,手心支着椅面,修长的手指微曲搭在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节奏。而小臂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加上他随之轻摇的身形,无疑是醉了。

  想起她从前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男生要会喝一点酒,但一点点足矣,我可一点都不喜欢酒鬼,酒气太熏人。”

  而周闻当时就那么淡定如斯地讲眼眸从一桌的书中抬起回答她:“我不是酒鬼,”说得一本正经,“几杯倒,所以我几乎不喝。”

  后来她倒是没见识过他究竟是几杯倒,他倒是见识过她发酒疯,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个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到最后,周闻被灌得有些五迷三道了,脑袋止不住地缓悠悠侧倒在她肩上,眉间微蹙,眼睛紧闭。她没见过他这么不知控制,她印象里的他应该是善于应酬,擅于酒力的,该是指腹间掐着酒杯细细的身躯,低眉抬眼间都写满了筹谋和克制,而不是这般酣醉。

  但他的意志还是好的,除了走的路七歪八扭,人有些摇晃,他还是很自然地和人作别,风度翩翩地替她打开驾驶座的门,然后自己一头栽倒在副驾的位上,头抵着窗沿,皱着眉头又紧闭眼睛。

  沈清言不着痕迹地低头轻笑了声。

  有些可爱。

  “在笑些什么”

  黑暗中,他像醇香酒味的嗓音开口问,喉口冒着细微的气泡声,声音极低。

  “没什么,你睡会儿吧,到家喊你。”

  他睁眼,把头歪回椅背上,头侧向她的方向,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眼睛时睁时合,什么都没说。

  迎面排队而来的路灯把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阴影勾勒出他的轮廓,清晰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