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没有，宫里传出来一件怪事。”

　　“什么？又是哪个娘娘小月了？还是哪个皇子夭折了？”

　　“不是，是宫里……出了吃人的妖怪。”

　　“呸！你这是昨个夜里的酒还没醒吧，这一大早的，说什么胡话呢？哪儿来的妖怪？”

　　“哎！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我问你，我俩做守门侍卫的，这几日见过多少孩子进宫了。”

　　“怎么？也得一二十个吧，说是召进宫当贴身宫女、太监的。”

　　“你不觉得古怪？”

　　“这有什么古怪的，这年头，为了换口粮，什么都能卖了。更别说是孩子了。”

　　“不是，送进去的那些孩子，你可有再见过的？”

　　“那……倒是没有，不过这皇宫这般大，见不着也正常啊。哎呀，你行了，胡思乱想什么呢。要说见不到，皇上、皇后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难不成他俩也被妖怪吃了？”

　　“哎！你别胡说，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好往皇上、皇后身上说。我啊，是听那内宫侍卫说的，就是昨天跟咱俩一起喝酒执牌九的那个。他昨天说，说宫里出事儿了。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好些个小孩子的头颅。都是些死了有一阵的，要不是有味儿了，保不齐这辈子也发现不了。”

　　“昨天那人喝得烂醉，信口胡诌，醉话你也信？”

　　“可今儿，内廷司也传了消息，说要彻查此事，这总不能是胡说了吧。”

　　“那倒是……蹊跷。可这也只能说，是有人害死了那些个孩子。怎么就跟妖怪扯上关系了？”

　　“你不知道，内廷司叫了太医验尸，太医活生生吓死了一个。本来嘛……那些太医都是些个老大人了，可也算是见多识广，吃的盐比我俩走得路还多了。照理来说，也该能经得起些风浪才是，可就偏偏、活生生吓死了。那些个头颅，有古怪。还没烂光的皮肉上，找着了人的牙印子。”

　　“人…人人……人的牙印子？人……吃人？”

　　“人怎么能吃人，再说了，这些个孩子这般小，谁能这般丧尽天良，所以……说是吃人的妖怪。”

　　“妖…妖怪……快别说了，说得我慎得慌。今儿还是我夜守，我可得好好喝几口酒，壮壮胆。”

　　“就知道你胆子小！”

　　“二位这说什么呢？”

　　“自然是说……皇…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

　　凰栾笑了，这笑里怕是鬼气森森，倒让那两个侍卫磕头声更响了。也都怪手下人处置不当，尸首居然这般草率，往那枯井里一扔了事。幸亏不是被抓个现行，否则，自己只怕已身陷牢狱了。可不论如何，多嘴的人，总是越少越好的。

　　“来人！这两个人在宫里居然胆敢怪力乱神，且见了本宫不跪，以下犯上。当守之时，擅离职守。拉出去，赐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凰栾转过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这几日的天气总是这般，阴沉不定，似是要下雨，却总也下不来。她这心里也烦闷，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这几日她身上的东西越来越蠢蠢欲动，幸亏了是冬日，若是夏日，那薄衣裙只怕遮不住了。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然，再这般下去，总有一日，会被人发现的。

　　因着身上的变化，凰栾每三日就要吃掉一个孩子。那些粉嫩的脸蛋、白里透红。他们的血肉，像是半熟的鱼肉一般。期初的那份愧疚、恶心，如今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若是自己可以保持美貌，那死几个孩子，又算的了什么。再说了，那些孩子都是爹娘亲手卖进宫里的，她只不过杀了一些，并非全杀了。所以……各宫各院，总有新宫女太监露脸，自然也没人怀疑。

　　缴了缴手里的帕子，凰栾愤恨的咬了咬牙。要不是那个玛瑙，这事儿绝不会被翻到台面上。出事后，她立刻亲手杀了玛瑙，扣上了偷盗的罪名。为她办过事的，也都一并杀了个干净。即便是宫里要大查，想来，也查不到自己这个皇后的身上。即便查到了，他们也无凭无据。那枯井地处偏僻，又有杂草、断壁。若不是有意，谁会去那种地方。

　　所以……是有人盯上了玛瑙……或者……是盯上了自己？！

　　凰栾快步回到宫里，立刻吩咐了太医过来。这人是她的心腹，这些年从她这儿捞了不少好处，自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娘娘想怎么做。”

　　“你是个聪明人，眼下被人察觉到那些尸首，是我的失策。如今正是风口浪尖，我得避一避。可我身为皇后，那些后宫嫔妃每日都要请安，怕也避不了几天。所以……我需要一场病，一场来势汹汹，好的极慢的病。最少，得三五个月。这样，你我二人才能安然无恙。”

　　“好，老臣明白了。臣这就下几个方子，还请皇后娘娘务必照着服用，万不可错了计量。”

　　见完太医，凰栾屏退了身边的人，垂下了帘子。屋子里昏暗一片，她对着铜镜，叹了口气。缓缓的，解下了身上的衣裙。她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原本的摸样。可睁开之时，却只能看见一身满目苍夷。她身上遍布着青黑色的经脉，有些凸起，有些凹陷。这些便是那巫蛊之术的邪力，若不是她用孩子的血肉压着，她这张娇美可人的脸孔，只怕也早支撑不住了。

　　这些年，皇上对自己无半分宠爱。那些年轻貌美的，一个个都虎视眈眈。自己即便无这些丑陋的东西，只怕也早已算是年老色衰。还好……还好自己有个皇子，这孩子也算争气，样样都这般出色。可是皇上的心意，却始终难以揣摩。若说时日，皇子们已然都到了年纪，此时选出正统，加已教导才是正理。论才能、武学、治国之道，分明都是自家的皇子最出色，可皇上……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太子之位就这么空着，所有人都在等，等着那个储君之位，花落谁家。前朝的大臣们都是墙头草，眼下谁都别想他们相帮。除非……储君之位到手，否则，那些大臣们就跟死人无异。

　　凰栾换上衣衫，突然间窗口微微开了一条缝。她皱了眉头，缓步走到窗前。自己方才，是关紧了的吧。怎会……兴许是风。这般想着，她就伸手关了窗，转身出去了。

　　我在窗外，倒挂着身子，她方才若是往上看一眼，我就露馅了。听她走远，我才翻身进了她的屋子。我才进来，就差点被熏得吐出来了。这屋子怎么香成这个样子……屋子里显眼处，安置了许多香炉。衣衫、首饰、床幔，样样带香。而且，这些香味都是极重的，像是直接拿了香料抹上去的一样。我捂着鼻子，生怕自己会窒息。

　　这么重的香味，是想掩盖什么？

　　凰栾身上的，怕是反弹回去的巫术之力，她为了这副残躯败貌，也真是拼了命了。死在她手上的孩子，只怕已经一双手数不完了。这一次倒不是她的侍女大意，而是我自己运气太好。

　　洵贵人死了，本该发还原籍。可那村子那般摸样，我实在是有些不忍。皇陵地方大，位置也多。再说了，每年不论这里的皇帝是谁，不论是不是亲眷，总有人祭祀皇陵。那洵贵人也就能得些香火了，我也不算食言。我带着洵贵人的尸首，翻身进了皇陵。一切安置妥当，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

　　那宫女个子小小的，却背着一个好大的东西。我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我见她左拐右拐的，进了一个死胡同。那胡同里，似乎有口井。我见她把身上的东西推了下去，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磕头，不一会儿就走了。我见她走了，立刻探头去看。只见那井里头黑漆漆的，我便一纵身下到了井底。等我借着微光，看清里头是什么的时候。即便是我，心里也不由的一凉。

　　那都是孩子的尸骨，有些是刚死不久，有些则已经开始腐烂。他们那般年幼，却无处安身，尸骨被混在了一起，已无法分辨了。从头颅来看，这井里起码有数十副尸骨。

　　也算是老天有眼，让我撞破了凰栾弃尸之地。这些孩子，不能白死。伸张正义，也要物尽其用。这一次，就拿你们的冤魂，拉凰栾这位皇后娘娘下马吧。

　　我四处搜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桌子夹层里找到了那太医给凰栾开的药方。我粗粗的看了一遍，冷声一笑。你想病，我就让你病得凶狠些，这样才对得起你。

　　我拿出纸笔，将这些药方抄下，其中改动了几位药，随后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处。

　　宫里头布置好了，就差宫外头了。

　　到时候时机一到，里应外合……凰栾，你的皇后之位…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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