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尺韶华 第60章 以柔克刚
作者:执千灯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日下朝后,宜妃亲自送一盒菊花佛手酥至乾清宫,皇上品后盛赞,宜妃娇笑,与皇上相谈甚欢。

  过了会儿,外间似有人声低语,皇上蹙眉问道:“何事?”

  梁公公入内,望了眼在场的宜妃,神色颇有些犹疑,欲言又止。

  皇上不悦道:“说!”

  梁公公忙垂首恭谨道:“回皇上,七阿哥求见。”

  宜妃见他神色异样,心头不由隐隐不安。果不其然,只见七阿哥胤祐神色匆匆地进来,一脸忧愤道:“皇阿玛,九阿哥性情不羁,秽乱宫闱,还望皇阿玛多加管束,以免败坏天家威严。”他情绪激昂,待言毕方惊觉宜妃同在场,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豁出去了。

  皇上面色骤冷,厉声道:“何出此言?”

  宜妃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七阿哥咬了咬牙,继续道:“皇阿玛明察,景阳宫一宫婢,名唤兰馨,额娘念其素来行事谨慎,为人伶俐,一早便存了心思待回头禀明了皇阿玛之后便指给儿臣。岂料儿臣今日在御花园见到九阿哥纠缠于她,言行轻浮,秽言污语,儿臣本好意上前劝说,谁知九阿哥非但不知收敛,竟还对儿臣恶语相向,他辱及儿臣不要紧,可宫闱之内这般挑衅,实在有损皇阿玛天威,儿臣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皇上勃然大怒,命梁九功速去传唤九阿哥,不多时九阿哥胤禟便已至乾清宫,面对七阿哥胤祐煞有其事的指控,九阿哥却是不以为意道:“回皇阿玛,那宫婢虽是景阳宫的人,可成嫔娘娘到底尚未将她指于七阿哥,既如此,儿臣与她两情相悦,怎会是胡搅蛮缠呢?七阿哥不分青红皂白,对儿臣出言不逊在先,此刻怎倒打一耙?”

  宜妃见此情形,忙替九阿哥开脱道:“皇上,为此事九阿哥前些日子确实央过妾身,妾身今日来便是要求得皇上答允。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皇上斜睨了眼宜妃冷冷道:“慈母多败儿,你素来纵容于他,倒叫他越发轻狂了!”

  宜妃心下忐忑,不敢再辩。

  皇上怒容道:“你二人身为大清皇子,竟为一个奴才互生是非,成何体统!都下去领三十大板好好反省!”

  宜妃听得心口瑟缩,急声求情道:“皇上,到底都是龙嗣,身娇体贵,这板子无眼,一顿下去可伤筋骨!望皇上开恩!”

  七阿哥本就先天缺陷,右脚跛足,身子比不得常人健壮,乍然闻言要挨板子,早吓得面色煞白,忙为自己开罪道:“皇阿玛明察!实非儿臣惹事为之,乃是九阿哥风流成性,本性难改。皇阿玛有所不知,儿臣听闻九阿哥在宫外常行骗婚之事,欺辱良家女子,前些日子便有一人因其女受此辱而告官,结果反饱受牢狱之灾!儿臣今日在御花园看到九阿哥又故技重施,为护天家威严方出言制止!望皇阿玛明鉴!”

  宜妃闻此不寒而栗,九阿哥亦是面色骤变,皇上震惊,厉声责问九阿哥。

  宜妃慌神,忙辩言:“皇上,片面之词怎可轻信,九阿哥向来明事理,定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九阿哥!”

  皇上冷哼:“朕自会查明此事!”

  九阿哥眉头暗蹙,未置可否。宜妃眸中闪过一丝冰冷射向七阿哥,心恨道:好个阳奉阴违的成嫔,竟敢教唆七阿哥跟本宫作对!找死!

  皇上果然雷厉风行,非但查实了九阿哥骗婚一事,还查出宜妃授意官衙滥用刑法之事,皇上龙颜大怒,重重杖责了九阿哥,即刻将其封府出宫。同时罚了宜妃一年的俸禄,禁足翊坤宫。

  雷霆之怒,来势汹汹,一时惊动整个宫闱。网.136zw.>

  咸福宫灯烛透亮,定嫔一改近日死气沉沉之像,眼角眉梢尽含笑意,明素细细替她拆卸发饰,只闻定嫔难掩得色,悠然道:“让小连子回头给那个叫兰馨的奴才家里送些银票过去,切记行事小心!”

  明素应声道:“是。”

  恰逢此时,东配殿的和贵人瓜尔佳氏被太医诊出已怀龙嗣月余,一时龙颜大悦,皇上对其关怀备至,禁足之事烟消云散,各宫妃嫔皆往来探视,络绎不绝,咸福宫一扫阴霾萧索之景,重又生机勃勃!

  定嫔饶是心有不悦,面上却是大度得体,照拂周全,做得滴水不漏!

  只是,如此一来,圣心皆扑在龙嗣一事上,旁的难免无暇顾及,翊坤宫自然更显冷清了。

  见皇上当真多日未至翊坤宫,宜妃有些坐不住了,骤闻皇上近来染了风寒,传了几位妃嫔轮流侍疾,对翊坤宫却只字未提。

  宜妃心觉不可再坐以待毙,她半夜披衣下床,亲自净手熬煮白芷细辛粥,第二日掐着皇上下朝的时辰让张起用送去乾清宫。

  宜妃虽在禁足中,可盛宠多年,根深蒂固,梁九功自然不敢得罪,忙亲自端进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上,宜妃娘娘亲自熬了这白芷细辛粥,说是给您祛风散寒呢!”

  皇上望了眼碧色莹润的汝瓷碗中所盛的白粥,冷冷道:“端回去!”

  梁公公只得遵旨,躬身退出。

  翊坤宫内。

  宜妃看着张起用原封不动端回来的粥,心下明了,皇上这次是真气着了!她暗叹一息,将粥悉数倒掉。

  深更半夜,宜妃依旧起来熬粥,一连数日皆是如此,而粥也总是纹丝不动被端回来!可宜妃却是卯足了劲儿,屡败屡战。

  身边的婢女春深亦看不下去了,委婉劝道:“娘娘何苦呢,您这夜夜不睡,人都熬瘦了!皇上染下风寒,想来也没什么胃口,既然不喝您就别做了吧,仔细累坏身子呢!”

  宜妃轻轻搅动着粥道:“皇上喝不喝是一回事,本宫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即便是日日原封不动地被端回来,只要皇上能看到本宫的心意便够了。”

  春深忙道:“那不如娘娘您去歇息吧,奴才帮您看着火候儿。”

  宜妃慢条斯理道:“本宫的心意怎可假手他人?若是本宫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的话,如何博得皇上感动,再重获隆恩?”她神色越发清明,嘴角含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春深不敢再置喙,细致地替宜妃擦拭额角的香汗。

  就这般日复一日,皇上虽从未领情,宜妃却依旧每日熬制了粥送去乾清宫,雷打不动。

  一日,梁九功端着粥进去通报,见皇上正低头看奏折并未示下,这段时日来梁公公对此已司空见惯,正欲像往常那般端下去,皇上却突然出声道:“搁这儿吧。”梁公公微愣神,忙答应着端上去。

  皇上尝了一口道:“这白芷细辛粥熬得很是细致,软糯温稠,香甜开胃,宜妃倒是肯费心思。”

  梁公公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呢,送了近一个月了,风雨无阻。”

  皇上面色无常,未置可否。

  翊坤宫内。

  宜妃瞧见今日端回来的碗空了,大喜过望,忙问张起用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张公公道:“回娘娘,奴才听梁公公说皇上颇有几分赞许。”

  宜妃笑颜尽展,心头久积的不安终于稍有松动。春深喜不自禁道:“娘娘,那今晚奴才下去多备些食材!”

  宜妃微微一笑道:“不必了,今夜好生歇息便可。”

  春深不解道:“娘娘,难得皇上金口夸赞了,您怎么不做了?”

  宜妃淡淡扫她一眼,笑而不语。

  翌日下朝后,皇上批阅了许久奏折,倒觉腹中空空,他蹙眉问梁九功道:“今日的白芷细辛粥呢?”不知不觉间他已习惯了宜妃每日的细心之举,突然少了反而有几分不适。

  梁公公忙道:“回皇上,奴才听闻宜妃娘娘昨儿个夜里起来熬粥把手给烫了,今儿并未派人送来。”

  皇上皱眉道:“哦?随朕去瞧瞧。”

  至翊坤宫内,见宜妃半卧于紫檀木雕花贵妃椅上神思恍惚,皇上迈步入内,宜妃骤见圣驾,心思愣然竟是看痴了,良久方反应过来,忙盈盈施礼。

  皇上扶起她,虽不过一月未见,她却消瘦了好几圈,弱不胜衣,手上包着层层白纱,更显娇弱,皇上心下喟叹,轻责道:“怎这样不小心?”

  宜妃垂首,清亮眸中盛了几分雾气,低声道:“只怪妾身笨拙,原是看皇上昨儿个终于肯喝妾身熬的粥,心里欢喜,便想着今儿多熬一些,不想一时心急竟把手给烫伤了,反使得今儿这粥也没煮成。”

  皇上心下感触,牵着她去一旁就坐,怜惜道:“你宫里这许多人,往后这些活计让奴才们去做便是了,你莫累着自个儿。”

  宜妃闻言,眼圈更红上几分。却听身旁的宫婢春深道:“回皇上,但凡皇上的事儿,娘娘总不肯假手旁人。自打前些日子听闻皇上您染了风寒后,这一个月来娘娘茶饭不思,夜夜爬起来熬白芷细辛粥,说能祛风消肿,只求皇上龙体能早日安康。眼看着人都熬瘦了,娘娘心里挂着皇上的龙体,寝食难安,身子越发虚弱,好几次夜里熬着粥便晕过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