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武修 一百六十四 诛奸妄
作者:闷骚的鸭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冈州的急报是第一封,其后,全国各地的民变急报,弹劾奏折如雪片般涌来,堆满了御书房的书案。www.vodtw.com

  停止追缴赃粮,安抚百姓的圣旨已经颁布,但是要平息事件,还需要一段时日。随着弹劾之声四起,朝廷里的情势风向,已经悄然逆转。

  然而,这还不到龙卫镇抚司处境最坏的时候。

  岳赋、焦礼乐及一众御史、各院校学生组成的所谓‘清流’,虽然声势浩大,但没有权势,始终无法主宰局势,与镇抚司相持不下,李正元也没有下定决心,整治龙卫系统,惩处相关官员。

  最终打破平衡,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来自于平南军忠勇大将军马毅的一封弹劾奏折,那奏折里头,斥责镇抚司弄权,渗透平南军内部,意欲挑起军方武官与朝廷文臣的矛盾,坐收渔人之利。

  与奏折交到李正元手上的同时,还有一封马毅的密信送到了右丞相古玥的手里,那里头详细地写了更多的内情,包括白衣龙卫百户肖锋暗杀古龖一事。

  至此,本来一直保持中立的文官官僚系统,终于与‘清流’合流,共同声讨龙卫镇抚司,这个时候,大局尘埃落定,洛襄与文若海等人,已无力回天!

  文若海,几天之前,他还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不管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见了他这位钦差,都只得诚惶诚恐。

  可不过数日,他竟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躲在龙卫镇抚司衙门里头,紧闭大门,根本不敢出去。

  文若海非常清楚,一切情势逆转的开端,就是岳赋刑满,从幽闭室里出来的那一刻。

  此时已经是岳赋放监的第五日,焦礼乐以及一众御史,不再在皇城之前‘死谏’,而是转而包围住龙卫镇抚司衙门,要求惩治滥权渎职,污蔑忠良的龙卫镇抚司诸多官员。

  文若海在刚接手游安华一案的时候,急于立功,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唯恐放走一条漏网之鱼,因此,不少人含冤入狱,也牵连了许多有关,但罪责不重的人。

  如今,那些人都被李正元下令放了出来,他们自然就找上门来,要讨回一个公道。

  文若海站在镇抚司衙门中,三重楼的最高处,看着衙门四周如潮水般的人群,愤恨无比,他只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之前那么多机会能够杀了岳赋,却没有动手。

  此时,文若海看见一位少女,牵着一头毛驴,毛驴拖着木头车,从衙门正门的人群外围走向衙门这边,那些围堵镇抚司衙门的人,居然让开一条路,让少女与驴车通过。

  那驴车之上,放着很大的一叠布匹,另外还有两根长竹竿。

  不管是少女还是毛驴,文若海都认得,少女是那个与他当了半年邻居的韩酸,那毛驴,也是他亲手从荣平城老农那儿买来的,后来给了岳赋,与岳赋一同闯魔蛮军营。

  那驴车在人群的最前端停了下来,几个人上前鼓捣了一阵,那些布匹与竹竿,成了一面横幅大旗,上书‘诛奸妄,清君侧’六个大字。

  那六字,并非用墨水或者是染料写的,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是一个个血手印,组成了这六个大字。

  到了这一刻,文若海终于明白,岳赋为什么会推荐他当追查弊案的钦差,也明白岳赋为何要自请二十天幽禁的刑罚。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杀他!

  岳赋揭发弊案,为始作俑者。事件爆发之后,就算他有所避嫌不管不顾,此时,亦难免会被人贴上标签,认为他与文若海是同一路人。

  但是,岳赋在开始的第一天,就自请惩罚,把自己关入了幽闭室里头,这样做,他就能与文若海划清界线,彻底切割开,以此证明,龙卫镇抚司的所作所为,众多官员含冤入狱,一切都与他无关。

  正因为有了那二十天的幽禁,此时此刻,岳赋才能名正言顺地举起那‘诛奸妄,清君侧’的血书大旗。

  这个时候,岳赋站在血书大旗旁边,看到三重楼那巨大高耸的铁塔顶端,有一个人,因为阳光炫目,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是能想到,那人该是文若海。

  岳赋笑了笑,然后举起拳头,大声叫喊:“诛奸妄,清君侧!”

  龙卫镇抚司衙门四周的人群,跟着岳赋重复了一遍,声浪如惊涛骇浪,震耳发聩。

  岳赋又喊:“杀文若海,平民愤。”

  之后,‘杀文若海’之声,一浪接一浪,久久不能平息,文若海的所作所为,早就犯了众怒,那许许多多含冤入狱,或者受株连的家眷,恨不得煎其皮,拆其骨。

  岳赋从一开始谋划这件事情,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杀文若海,游安华不过是其次。

  岳赋与游思柔弄得这般田地,罪魁祸首便是文若海!岳赋心里更是清楚明白,他与文若海之间的积怨太深,已经是不死不休,他若不弄死文若海,除了心恨难泄,也是后患无穷。

  事情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岳赋带头喊了几句口号,带动起群众情绪之后,便放下了手,闭上了嘴巴,冷眼看着那铁塔‘三重楼’之上的人,他就是要看看,是李正元先下定决心处死文若海平息民愤,还是文若海先觉悟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自尽赎罪。

  虽然不能亲自动手,有点可惜,但是岳赋相信,文若海今日是死定了。

  文若海从三重楼上下来,他泡了一壶茶,送到衙门后堂的洛襄房间,敲了敲门。

  门的另外一边,传来洛襄有气无力的一句‘进来吧’。

  文若海推开门,此时洛襄正瘫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神色一片愁云惨雾,几日之间,这位见惯大风大浪的指挥使大人,显得苍老了许多。

  洛襄喜好诗词,也爱品茶,茶几上放着一个瓷器碟子,上头安放着几个精致的玉杯,碟子旁边,还有一个碧玉制成的小茶壶。这是洛襄最为喜爱的,珍藏的一套茶具。

  所有杯子都是整整齐齐地倒放在碟子上,那小茶壶的壶嘴,也是非常干燥,很显然,洛襄已经一段时间没有泡茶喝了。

  也难怪……龙卫镇抚司到了这个境地,他最看重的大徒弟,属意继承衣钵的传人,如今难逃罪责,唯有一死,他又哪里有心情品茶呢?

  文若海把茶壶放在茶几上,翻开碟子上的一个杯子,然后拿起那壶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满,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道:“师父,请品尝。”

  “若海,不是为师不想救你,实在是……岳赋那小子太阴险,为师也是无能为力了。”洛襄相当痛苦,老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在驱逐大永魔蛮的战争中,洛襄曾经受过一次重伤,断了传续香火的可能。李正元把赵红伊交由洛襄抚养,这也是考虑的原因之一。

  洛襄与文若海,赵红伊,名为师徒,实则上却与父子、父女无异,他如今要白头人送黑头人,哪里能不伤心落泪?

  文若海依然保持着双手奉茶的姿势,又说了一句:“这是徒儿最后一次侍奉师尊喝茶了,请师尊品尝。”

  洛襄见此,缓缓地摇头,长长地叹息,然后接过那小玉杯,细细品尝了,大徒弟最后给他敬的一杯茶。

  “好香,好清……这是什么茶,为何为师从未喝过。”

  洛襄虽满手鲜血,阴秽脏污的事情做了不少,但生活方式却非常高雅,不是诗词就是茶。全国各地的好茶,他几乎品尝了一个遍,却从未尝过这么好的茶。关键是,他不仅没喝过,还不曾听说过有类似的茶品。

  突然,洛襄脸色一变,非常愕然地抬头看着文若海,问道:“若海,你给为师喝的,到底是什么茶?”

  文若海镇定自若,淡淡地说了一句:“中原五白。”

  中原五白,是数百年前一神秘门派独门炼制的花茶。采最上等的‘银针’茶叶作为茶胚,再与中原的五种白色奇葩进行拼和、窨制,使茶叶吸收花香而成。其香气鲜灵持久、滋味醇厚鲜爽、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匀柔软。

  这种茶叶,可谓绝世佳品,在三百年前,那神秘门派覆灭后,制作工艺已经失传,而在百年前魔蛮入侵后,就是那五种奇花,亦已经有两种绝种。

  到了大明建立之时,世上只有起云阁还收藏着小半两‘中原五白’,分成三份妥善保存。而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由,那三包中原五白,由丁善忍上交国家,一直储藏在三重楼的深处。

  而三重楼储存中原五白的分类目录,是奇毒。

  中原五白,不仅是绝世好茶,也是绝世奇毒。不仅无药可解,还不会被检测剧毒的法器检查出来,比如,洛襄的那一套玉制茶具。

  那套茶具,一旦遇到毒物,就会从墨绿色变成血红色,唯独中原五白,能逃过这法器的监察,不令其变色。

  原来,文若海说是最后一次给洛襄奉茶,意思不是他将要死了,而是洛襄要死了。

  “原来是它,原来是中原五白!”洛襄大笑了起来,神情难辨是喜是悲,又道:“大明立国之时,中原五白只余三份,一份是我亲手为刘左相泡制,送他最后一程……哈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没想到,我从小抚养长大的大徒弟,居然会为我泡一壶中原五白。”

  洛襄放下玉杯,拿起茶壶,又喝了一杯‘中原五白’,再细细品尝一番,又道:“我一生爱好品茶,能死在如此绝世好茶之下,也不枉此生了。”

  他抬头再望文若海一眼,问:“为师看着你大,你的品性,为师最为清楚,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不屑为之,说吧,你毒死为师,到底意欲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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