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深夜。
凄迷的夜色笼罩了天幕,黑云渐淡,天边悬挂着的明月又逐渐显露出来。
霜雪般的月光,照在君行清秀的脸上,沾着他手里雪白的长剑。
这柄剑今夜出鞘了两次。
两次君行都未伤到对方。
可是君行的火候还不够么?还是说中年人的修为远远高于表面?
不然……怎会连鬼剑术都刺不中他的人?
木叶萧萧落下,桃树在晚风中颤抖着。
君行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院外的桃树下?
这问题只怕连君行自己都不知道。
在他看到白发老人死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愣住了。幸好他的身体还有感觉。
他的身体告诉他有人救了他。
君行低头向身边看去,那个重伤的青年道子此刻正躺在他的身边。
青年道子的嘴角不时地颤动,鲜红的血液不断地溢出,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君行俯身,侧耳到青年道子的嘴边,他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青年道子断断续续地说道:“钥……钥……钥匙……”
“你可是要我拿走这钥匙?”君行问道。
青年道子吃力点点头,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怀中。
君行明白青年道子这是在告诉自己——钥匙在他怀里。
君行伸手在青年道子的怀中摸索了一番,而后摸出了一把金钥匙。
“走……走!”青年道子费力地说道,那样子好像是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气力。.136zw.>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君行有些顾虑,问道:“那你呢?”
青年道子忽然抓住君行的衣襟,怒道:“不……不要你管!你……你快……快走啊!”
君行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明白青年道子这是在担心带着自己君行也逃不掉。
“对不起。”君行低语道。
他看了看院里,意识到中年人已在来的路上了。
人说秋风萧瑟,可又有谁知春风亦可萧瑟。
萧瑟的春风里,君行的身影逐渐远去,慢慢的变为青年道子眼中的一个黑点。
望着君行渐行渐远的背影,青年道子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一步。
虽然这并不是原先的任务,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有想到白发老人居然会输,于是他又给自己在加了一个任务。
好风如水,明月如霜。
风月里中年人的身影终于出现。
他似乎看到了青年道子的身影,他朝着青年道子所在的地方掠去。
“哼!没想到你南山弟子也是如此的胆怯吧,竟然将你抛弃在这里就走了。”中年人冷笑道。
青年道子吃力道:“是啊!这个……这个畜生!求求你……救……救救我,好不好。”
中年人大笑道:“哈哈哈,现在你知道求饶了?早干嘛去了?鸟择良木而栖的道理懂么?”
青年道子继续求饶道:“救我……我……我有钥匙。网.136zw.>”
中年人脸色一变,严声道:“在哪里?你竟然还没给他。”
“在我……在我怀里,”青年道子说道,藏在背后的右手似乎紧握着什么,“我没有……力气了,你自己来……”
中年人果真迫不及待地弯腰向青年道子的怀中探去,他面上的表情好像是见到了宝一样。
中年人的手刚刚伸至青年道子的怀中,却见青年道子忽然荫翳一笑。
中年人暗道大事不好!
可惜已迟。
但见青年道子的左手紧紧抓着中年人探出的手,他的右手紧接着从背后伸出。
有光!
银色的月光照在银色的刀刃上!
青年道子持着一把银色匕首,狠狠地插入了中年人的胸膛。
鲜血溢下,犹如漆黑的墨汁染黑了银色的匕首。
“你!混账东西!”中年人一声怒喝,随即挥手将青年道子打飞。
青年道子身体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树上,鲜血顺着树干流下,侵染了树根。
凄迷的月色,深绿的树丛,鲜红的血液。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凄凉。
苍穹更黑了。冷月已渐渐消失在夜幕之间。
青年道子嘴角上的一丝笑意却永远地留下了。
他或许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夜难以善终,但他依然来了。
生死一念之间,又或许他本可以苟且地活着,但是他不愿意,于是他选择了死得其所。
凡人皆有一死,若能死得其所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没有牵牛与织女,有的只是朦胧的月色。
中年人的脸色愈发苍白。按理说若只是被一把匕首刺穿胸膛,照他的修为不该如此,那为何现在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
因为刀刃上有毒。
这本是青年道子怕事情不成,留来自杀的。但是看到中年人还在追逐君行,倒不如用在此处,让利益更大化。
望着身前死去的青年道子,中年人不由得苦笑,看样子倒真是没想到自己谨慎一生到头来竟会死在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上。
夜色更凉,凝固了中年人的血。
也凝固了中年人的生命。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中年人就无力的倒下了。
……
苍穹已由暗黑色渐渐转为淡青色。冷月无声,渐渐消失在曙色里。
君行正静静地躺在宿舍的窗子上,似乎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他知道不会等太久的。
……
旭日东升,昨夜里的血腥气,已被晨风吹散。
晨风中裹挟着桃花的香气,剑宗的弟子又在晨光下舞剑了。
君行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迎风走向广场的后方。
广场的后方是紫金殿。
他的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笔直,就像他的剑一样。
初升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洁白的华服宛若白玉。
人如玉,剑似虹。
巨大的殿门前,空无一人,只有几颗不知从何时就存在的桃树。
桃花掩地,覆盖了所有痕迹。
君行慢慢地扫开了桃花,想要寻找昨夜战斗的痕迹,可这地上哪还有什么痕迹?
血迹——别说魔教中年人的,就连他自己的也不知哪去了。
更谈不上两位青年道子与白发老人的尸体了。
昨晚的一切尽被抹去。
就好像是一场梦。
春梦了无痕。
君行摸摸了怀中,发现钥匙还在,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难道那些魔教人在昨晚就已将痕迹抹去
君行一边思考,一边向着大殿走去。
这时,大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师兄早啊。”一位青年道子向君行问候道。
可君行却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青年道子的脸,恨不得再凑近点看。
来人可不正是昨夜被他救下的矮个青年么!
他不是死了么?难道他再次被那个救自己的高人给救了么?
可他的身上为什么一点伤痕都没有?
再有,为什么他好像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