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 第 16 章
作者:禾大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世子李焕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清晨的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轻洒进来,带着一股露水和青草的鲜活气息。

  小世子歪着头,就着帷幔间朦胧的光亮静静地看着侧躺在自己身边呼吸轻缓的人,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生病了。浑身就像被放在在火上烤一样难受极了,他想要翻滚哭叫却怎么也动不了。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耳边轻声的哄着他,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毛巾给他擦拭身体,直到自己被火炙烤的痛苦慢慢平息。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身上全是清香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就像是——梦中的母妃一样。

  小世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妃。父王告诉他母妃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对母妃的唯一印象就是父王书房里的一幅画像。他常常坐在画像下面想象着如果母妃还在会是什么样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会温柔宠溺的看着自己吗?她会给自己说故事哄自己睡觉吗?她会张开手臂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吗?

  然后他就会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她——可碰到的永远是坚硬的墙壁和冷冰冰的画纸。

  画像中的母妃美丽极了,可她永远不会摸摸自己的头夸赞自己聪明可爱,永远不会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安慰自己,永远不会在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告诉自己做人的道理,甚至不会朝自己笑一笑,跟自己说说话。

  第一次听到下人谈论母妃的时候,小世子才两岁半。

  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命中带煞克父母双亲”。他只听到原来母妃不见了全是因为自己。他一直哭到嗓子哑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第一次见到父王那样怒火滔天,几乎要将整个王府都给焚烧殆尽。

  那两个下人被活活杖毙。凄厉的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很久。

  父王抱着他对他说,你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小世子,任何胆敢冒犯伤害你的人都罪无可恕。

  后来王府中再也没有人敢谈论母妃的事情。

  小世子很久以前就明白了无论怎么哭泣和喊叫母妃都不会从画像里走出来抱一抱自己,也很早就学会了看到其他小孩子跟娘亲撒骄的时候目不斜视不露出一丝端倪。

  我是身份最尊贵的小世子。他对自己说。我有父王就够了。

  而在这一刻,他看着虞兰熟睡的脸觉得心脏像是被整个泡进了加了蜜糖的温水里一样暖呼呼的。他小心翼翼地把虞兰的手抬起来环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窝进她的怀里,然后闭上眼睛傻乎乎的笑起来。

  我是身份最尊贵的小世子。他对自己说。我有父王和兰娘就够了。

  永乐王爷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人相拥而眠的画面。在温柔的晨光中宁静而美好,透露着让人不忍打扰的温馨。

  永乐王爷脸上凌厉的线条柔和下来,看着躺在虞兰怀里嘴角带笑像是做了什么好梦的小世子,心中涌出一股温情。

  而当目光转向侧躺着越发显得单薄消瘦的虞兰时,脑海中却不由的想起昨夜离开世子的卧室后与太医的一番对话。

  “能看出她是种了什么毒吗?”永乐王爷坐在书房的书桌后面。俊美英挺的脸庞上此刻全是严肃的表情。

  “单从她的脸来看显然是中了某种会导致容貌尽毁的剧毒,不能确认具体是哪一种但老臣却也有了猜测。”太医坐在下首的位置抚髯沉思道,“依老臣所见这位姑娘应该是中了碧鸩。”

  “碧鸩?!”永乐王爷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怎么可能!碧鸩早就被全部销毁了!”

  “正是。先皇在位时就曾下令‘凡大秦国内焚尽碧鸩,私藏者借诛九族’,这种□□早就应该不存在了才是。但从赵姑娘脸上的独特绿斑和身体情况来看,她绝对是中了碧鸩之毒无疑。我查过太医院的档案,当年为赵姑娘诊治的太医十三年前就从太医院辞官离职,至于去向却无人可知。更令我疑惑的是碧鸩一般是后宅妇人争斗倾轧时用以毁害对方容貌的,怎么会将这种毒用来加害一个孩子呢?碧鸩是药经□□排行中排名第三位的剧毒,歹毒霸道至极。中毒者不仅脸上会布满绿斑,并且会承受凌迟般的巨大痛苦。那个下毒者绝对是丧心病狂。”

  永乐王爷的双手紧握成拳。漆黑的瞳孔中各种情绪翻涌不息。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碧鸩是什么样的一种□□,那种毒素侵蚀血肉,经脉,骨骼的剧痛能怎么彻底地将一个人摧毁,甚至能让人在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被活活痛死。

  永乐王爷深呼一口气,就像是将什么不好的东西抛出体外一般。他看着太医,眼神中闪过隐含着类似于疼惜的光芒,缓声道:

  “她熬下来了。”

  太医抚髯颔首,声音中满是惊叹:

  “这也是老臣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赵姑娘是幼时中毒,在她还是一个孩子时能从那种非人可承受的痛苦中支撑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随即又摇了摇头,“但即使承受住那种疼痛,这种毒素对幼儿的伤害比成年人要大得多,她的经脉将会受到巨创而变得脆弱不堪,最后甚至都不能支持血液的流动。这种情况下中毒者将活不过二十岁便会经脉俱裂而亡。从方才她摔倒在地引发的咳血症状来看,她的经脉怕是已经损害得极为严重,恐寿命无多啊。”说罢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浓重的惋惜。

  永乐王爷面色紧绷,脑海中又闪过虞兰剧烈的咳嗽之后嘴角那抹猩红的血迹——虞兰掩藏的很好,但他还是发现了。胸膛中仿佛有某种感情在急速聚集一般一时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毒……真的无药可解吗?”

  太医抬头看了一眼王爷面沉如水的脸色,似是明白了什么,叹息着微微摇摇头:

  “王爷……你应该比我清楚的。”

  咔擦一声,永乐王爷手中的碧玉狼毫笔应声断为数截。

  他从椅子上重重地站起身,厚重的实木镶金座椅因他的动作被震得往后移了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永乐王爷在书桌旁来回踱步,狂躁的像是一只笼中的困兽,急速的喘着粗气,猛然一个回身狠狠地一掌劈在书桌上,无数的裂纹立刻如蛛网般从手掌和书桌的接触点蔓延开去,片刻后,“哗啦”一声高大坚固的书桌立刻碎落一地。

  太医的额角抽了抽:这桌子可是由具有“坚逾玄铁”之称的钢木做的啊……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太医在心里摇头晃脑的感叹了一番,然后摸了摸胡子冲着一身戾气的永乐王爷道:

  “其实……方法倒的确是有一个,”太医在王爷闻言投射过来的锋利眼神中抖了抖,将自己的话补充完;“不过这个方法有同于无。”

  “说!”王爷一扫急躁颓靡,声音里满满的全是亟不可待双眼亮得惊人,那无比热切的目光看得太医头皮发麻——虞兰要是知道太医现在的感受一定会愿意跟他好好交流一番,谈论的主题就叫做“论李氏亮瞎眼的眼神大法”。

  太医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王爷炙热的眼神,清了清嗓子:

  “老臣十几年前曾在一本医药古籍中偶然见到过一种特殊的祛毒方法。

  据这本古籍中的记载,可以以一种极为复杂的方式配合特定功法用银针封住中毒者周身的穴位,再以内力将附着在骨髓中的毒素逼出来通过银针排出体外将此毒祛除。之所以说这个方法有同于无,因为它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根本无法达成。

  首先必须要有一名医术及其高超同时拥有深厚内力的施术者。这种银针封穴祛毒法对医术要求极高,稍有差错则前功尽弃不可挽回;祛毒过程不能中断,施术者必须要有极为深厚内力足以支撑到将毒素全部祛除干净。若只是施针的话即便是我也只有三分把握。”

  永乐王爷眉头皱紧,凝目沉思片刻,问道:

  “不能由一个医术高超的人和内力深厚的人共同进行吗?”

  “不可。施针必须要修习特殊的功法以内力辅佐将银针刺入,而逼毒也要求熟悉体内的经脉构造才能将毒素沿特定脉络逼出,二者必须同时具备。”

  王爷又开始急躁的踱起了步子,半晌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顿,紧紧盯着太医的眼睛:

  “你觉得……不问谷的人,能做到吗?”

  “您是说神医不问?”太医微微睁大的双眼中浮现出一抹对医学领域神祗般存在的由衷景仰,接着以一种无比崇敬的口吻道,“神医不问据说出身海外灵岛,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并且武功深不可测,若是这世间真有人能施展这种方法的话,那非其莫属。不过这才是解毒的第一个条件。”

  他抬头看了看永乐王爷,继续说下去:

  “骨髓中的毒素被内力抽出排出体外对人体造成的损害是无法想象的。毒素与内力的纠缠格斗将会使中毒者整个身体的骨骼血肉分崩离析,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王爷你知道陆荷吗?”

  “圣药陆荷?”

  太医点点头,

  “没错,陆荷是天下第一圣药,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数百年难得一现。想要在整个解毒过程中存活下来,就必须要有一朵陆荷在血肉崩离溃散的过程中促进血肉不断地新生。而且就算是真的有人能从毒素从骨髓中一丝丝剥离和血肉崩溃的痛苦中存活下来,她的身体在遭受这样的分离重组也绝对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至极,甚至不一定能比不解毒活得长。此时唯一能解救的方法就是第二朵陆荷。

  也就是说,想要解这个毒必须要有一个武功盖世的医圣级神医,一个能在无数令人绝望的痛苦中幸存下来的患者,还要有两朵圣药陆荷。”

  太医看着永乐王爷,眼中有着一丝悲悯:

  “王爷,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此刻。世子卧房。

  永乐王爷看着虞兰消瘦的身影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弯下腰准备帮他们把被子盖好。

  下一秒,就看见虞兰转了个身,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这双眼睛睫毛极长,像是轻掠过花瓣的蝶翼,微微颤动着张开,露出了掩藏其中的眼睛——就像是冰雪下的一抹清泉,光华流转间绽放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眼睛下方一片浓重的青黑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刺眼。

  永乐王爷对上这双眼睛的刹那,放佛心脏深处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种细小却奇妙的麻痒感瞬间从心脏传向四肢百骸,随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一般由缓至急地颤栗起来,心脏在胸腔中急躁的鼓动发出咚咚的声响,有某种奇妙的感情在胸腔中勃发生长呼之欲出。

  这双张开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刚睡醒的的迷茫和脆弱,轻轻眨了眨然后逐渐转向清明,继而惊恐地睁大: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永乐王爷的脸会出现在我面前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

  然后立刻紧紧闭上眼睛半晌又重新睁开:

  尼玛还在!!!

  永乐王爷看着虞兰的反应轻笑出声,声音低沉而醇厚。他停住了起身的动作,甚至恶劣的又往虞兰跟前凑了凑——直到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呼吸交融。然后朝她邪魅一笑:

  “早安。”

  “………………………………”虞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极近的距离让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鼻息轻抚在自己的脸上。刚睡醒本来就不大清醒的思路现在更是乱成一锅浆糊,只觉得脑子里有十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到底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昨天晚上还差点掐死自己的男人现在竟然几乎贴着自己笑得一脸yin荡!永乐王爷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忘了吃药!!快醒醒!!!

  正当虞兰支撑不住考虑要不要用银针戳他一下的时候,身边传来了小包子软绵绵糯呼呼的声音:

  “父王早安~~”

  虞兰简直就要喜极而泣——她发誓小包子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

  然后趁着永乐王爷起身跟儿子说早安时飞快地从床上起身下来——她直到凌晨小包子体温恢复正常才累极的睡了过去,衣服都还穿在身上。佛祖保佑。

  小世子揉揉眼睛又笑着往虞兰身边蹭了蹭,

  “兰娘早安~”

  虞兰笑着摸摸他的头,张开嘴想跟他打招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她眉头紧皱又试了一次,咽喉中立刻传来像是被沙子摩擦一般的剧痛。

  永乐王爷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兰娘你怎么了?”小包子担忧的看着她,突然睁大双眼拿开虞兰捂在脖子上的手,声音里满是不可抑制的愤怒:“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劳资要杀了他!”

  之前脸上的锦帕挡住看不清,现在虞兰坐起来抬起头才发现她纤细的脖颈上竟然全是青紫红肿一片。

  经过一夜的时间她脖子上的伤痕看起来更严重了,指痕的部位已经肿起来甚至浮出了血点,大片狰狞的青紫痕迹在苍白纤细的脖颈上甚是骇人。

  虞兰摸了摸脖子浮肿起来的伤痕,轻轻压了压咽喉疼痛的地方——应该是昨天晚上伤到了喉部的血管和黏膜,后来又没有及时治疗造成的肿胀挤压了声带。

  看来未来几天都说不了话了。

  虞兰咽了咽努力的适应咽喉部位因肿胀造成的异物感,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乌龟王八蛋”看着小世子面色铁青地想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样子,朝又急又怒眼眶通红的小世子世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在小世子手心中写道:

  “无事。自己不小心。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吗?不是别人把你弄伤的?兰娘你别怕,如果是谁伤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乌龟王八蛋的!”小世子义愤填膺满腔斗志。

  虞兰清楚的听到了“乌龟王八蛋”的咬牙声。

  她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写道:“真的,不骗你。”然后摸了摸小世子刚睡起来满头呆毛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将手放下时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抓住。

  永乐王爷看着虞兰右手从手掌处开始一直延伸到衣袖里面的厚厚绷带,锋锐的眉毛重重皱起,瞳孔微缩,嗓子眼像是被塞了一把厚厚的棉絮:

  “这是……昨晚伤到的?”

  虞兰看着眼前满脸愧疚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摔在地上的时候擦伤的,整个身体右侧都是。绿腰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掉眼泪,最后虞兰只能找了个理由让她回浣溪阁了——她实在怕小丫头哭得脱水。

  永乐王爷沉默的将虞兰的手轻轻放下。那股懊悔颓丧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就像是一只做错了事低着头耸拉着耳朵低声哀鸣的大型犬。

  …………

  虞兰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脑补估计都用在这对父子身上了。

  她张了张嘴才记起自己不能说话了,看着永乐王爷迅速伸过来的手,顿了顿还是在上面写道:

  “并无大碍。”

  想了想又补充“世子已经无事,休息几日便能完全康复。”

  永乐王爷一动不动的看着虞兰微微偏着头在自己手上写字的模样,觉得胸膛中似乎慢慢滋生了一种微妙而愉悦地感受。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缓。

  细白如玉的指尖与自己手掌接触轻轻摩擦的□□触感通过掌心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清晰的传达过来,就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羽毛轻轻地挠在心脏上,让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

  他不动声色将手掌收紧背在身后——指尖相触的感觉似乎还一直停留在上面。

  “好好休息。不要再吃冷的。我先走了。”虞兰帮小世子系好腰带,抚平衣角,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极其自然的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永乐王爷送虞兰来到外间大厅,蟒绣锦袍的衣角随着步伐上下翻飞。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看着虞兰,威严俊美的脸庞线条柔和,深邃的双眸中满是歉意和感激,这种歉意在触及虞兰颈项的伤痕和眼下的青黑时更甚:

  “赵姑娘,本王为自己的冲动莽撞给姑娘造成的伤害而道歉。姑娘几次救命之恩彦玦铭记在心永生不忘。王府中有一处药房。这一月之内药房中的所有药物你都可以自由使用。若是有任何其他需要,姑娘但说无妨。”然后将腰上的一块蟠龙玉佩解下递给虞兰,“这是本王的令牌,凭此令牌可自由出入王府的任何地方。永乐王府的大门永远都将为你敞开。”

  虞兰微微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门外的明亮温暖的晨光照射进来打在他的侧身,玄色衣袍之上的金线绣纹灿灿生辉,越发衬得整个人俊美潇洒贵不可言。

  手中的玉佩约有半个巴掌大小,清澈透亮触手生温。玉佩之上蟠龙环绕,华美尊贵非常,祥云纹刻的中间有一个篆体的“玦”字。

  将玉佩收起,虞兰向永乐王爷颔首致谢,然后转身跟着领路的侍女离开了。

  永乐王爷目送虞兰离去后回到卧房时,小世子还维持着之前虞兰亲他时的那个姿势。满脸通红双眼失焦,显然是沉入莫种不知名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永乐王爷莫明地觉得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他走上前在小世子头上拍了一下:

  “回神!”

  小世子立刻将身体扭成麻花般满面娇羞道;“讨厌啦就算兰娘你亲我我也绝对不会很开心的!”

  永乐王爷:“……”宝贝儿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