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鸾鸣 第一二四章:她真的会逃到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作者:卢小乔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湛蓝的碧空一望无际,白云忽卷忽舒,清风吹拂着窗檐,通透明净。晚晴端坐在榻边,怀里抱着褆儿,柔柔的轻哄着。屋里静若无人,卫子离单膝跪下,江无侍立一侧。

  四面的门窗皆敞开,过堂风灌入,吹起他们的衣袍鬓角。卫子离数次想要开口,抬头望了望,到底是垂下脸,未敢吱声。阳光渐渐变成了橙红,冰冷的拉长着人的身影。许久许久,卫子离才听晚晴淡淡道:“起身回去吧。”

  卫子离迟疑片刻,抱拳道:“奴才告退。”

  待人走远,江无问:“你有何打算?”晚晴把褆儿放入被中,落下帷帐,道:“他如今贵为庄王,九国之内,总有法子找到我。这儿很好,六疾馆很好,我不想离开。”她叹了口气,沿坐床边,望着窗外一片绚烂的晚霞,莫名的有些孤寂和难受。

  第二日午时,承瑞收到卫子离的八百里急件,禀告护卫暴露的经过,信末又言:后默坐无语。如大桶兜头浇灌的冷水,“哗”的让承瑞的心凉了半截。

  她竟然,没有话对他说。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没有怨念,她竟然只是默然无语。

  彼时他正坐在校练场盯着亲军营的士兵操练,满目的灰尘扬起,周围的喧闹化成了晚晴沉默无语的画面,使他心痛。

  吴学士瞧他恍惚,遂悄声道:“王上若觉乏累,不如摆驾回宫。”

  承瑞扬扬手,道:“他们预备多日,只为在我面前表现,我怎可离席?令他们灰心丧气?!”又问:“阿狐的岳丈岳母已到庄州了吗?”

  吴学士自知失言,便不再相劝,回道:“昨儿夜里才到,住在阿狐买的小院子里。”

  承瑞嗯了一声,道:“得空你替我去瞧瞧他未婚夫人,赏给阿狐的将军府也要仔细督建,缺了银子就问我要。”稍顿即道:“再有,此乃阿狐头一位夫人,成亲诸事你盯紧些。”

  吴学士笑道:“王上放心,阿狐在外征战,家里的事,我自会替他预备妥帖。”

  忙乱一日,犒劳了庄州守军,深夜承瑞方回庄宫。宫中犹如坟墓,妃嫔们早早就已安寝,四处灯灭,黑黢黢似个大窟窿。承瑞毫无睡意,他坐在凉亭,研墨给晚晴写信。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给晚晴写信,他心里有无数的情话想对她说,可是又怕她知道自己监视她以后,仍会逃跑。他害怕有一天,她真的会逃到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他思虑甚久,才写下短短数字:日渐天晴,楚国如何?甚想念。飞凰殿的红柿已烂熟,尚属味美,多半凋落摔碎,唯数只全也。念褆儿安。

  与信一并送去的,还有两棵飞凰殿的柿子。

  卫子离候在晚晴门外,等着她写回信。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晚晴从六疾馆回来,才见晚晴拿着两棵柿子走到窗前——随手将柿子搁在窗台边。她看了卫子离一眼,道:“用庄国百姓血汗钱豢养的兵马,就是用来传柿子的吗?你们王上真够无趣。”

  好歹是开口了。

  卫子离立马写信传与承瑞,将晚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末尾又道:“奴才会守着两只柿子,直待它变成柿子干。”承瑞是抖着手拆开的信,见晚晴训自己“无趣”,便乐得朝大臣们大笑,又问:“我无趣吗?王后说我无趣!”

  大臣们面露讪讪,陪着他发笑,吴学士撇过脸,权当没有听见。

  散朝后,吴学士往小清居住的院子探望。小清的父母、爷爷都只带了两个包袱,听闻小清要成婚,因着害怕原先的夫家上门闹事,三口子是半夜出的家门赶路。再者接他们的人是阿狐派过去的,个个人高马大,粗言粗语。小清父母也没敢多问夫家是谁,心里只暗暗琢磨着如果女婿不善,他们没有行李牵绊,跑起来能快些。结果一到京城,看着小门小院,以为小清的夫家是普通殷实人家,已是万分满意,再没往高处上想。

  小清见过吴学士几次,她亲自在门口迎了,煮水斟茶。

  比起承瑞、阿狐的架势,吴学士乃一介书生,身边向来只跟四五个护卫或仆人。但在小清父母眼里,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大人物。他们坐在下首,正襟危坐,生怕说错了话。

  吴学士客气道:“伯父伯母如有什么不便,尽管让小清告诉我。”

  小清父亲忙堆笑道:“吴大人客气了,这儿很好,实在好极了。吃的穿的,都有人伺候,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当起主子,实在受之有愧。”

  小清母亲几日没见到女婿,生怕事有内情,捅出来反而难受,便一直没敢问小清。她支支吾吾道:“有一件事,我倒想问问吴大人,不晓得吴大人可否方便?”

  吴学士笑道:“伯母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小清母亲攒紧了手心,道:“我只知道女婿叫慕容狐,却不知他是做什么的,家里如何,也没见他来拜见,总觉担忧。怕小清为难,也没敢问她。我们家虽然穷苦,但没有穷到要卖女儿的地步,若是”小清端茶进屋,听见母亲如此言语,急道:“娘,你胡说什么呀!”

  吴学士儿女众多,深知父母待儿女的情谊,遂大笑道:“小清没告诉你阿狐是将军吗?大庄第一美男子广武将军慕容狐,你们没听说过吗?”

  小清父母面面相觑,倒是坐在顶后面的爷爷猛地一拍膝盖,瘪着没牙的嘴,笑道:“我就说嘛,难怪名字听着耳熟!小清呦,你真有眼光!有福气!”

  吴学士问:“你怎么没告诉伯父伯母阿狐是谁?”

  小清羞红了脸,把茶递到吴学士手里,轻声道:“我跟他们说过一次,可他们不信,以为我骗他们呢。后来再问,我也懒得解释了,想着等阿狐回来再谈。”又问:“阿狐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吴学士道:“他很好,一路杀进了郑州。前头他给我写信”

  小清惊讶道:“打仗也能写信吗?”吴学士愣了愣,道:“当然可以!”他一眼看出小清的心思,接着道:“若你想给他写信,我可以帮你寄给他。”小清先是一喜,继而神情落寞道:“我没读过书,会写的字没有一箩筐。罢了,他平安就好。”

  自从山间遇刺之后,楚益湉借查案之名,日日与晚晴会面。

  晚晴来到六疾馆的议事厅,数名掌事已落座厅中,而楚益湉坐在左侧首,又指着右侧首道:“你坐。”掌事们顿时你望我,我望你,领头的道:“大人,从六疾馆始,乃至整个大楚,从未有过女人出入朝廷议事之处,我等”

  楚益湉怒眼一瞪,道:“那你来坐!”吓得领头忙嘘声,憋得满脸通红,还要谏言,却见晚晴已施施然坐下,娇声问:“楚大人何事找我?此刻病者甚多,请楚大人简而言之。”

  另有人斥道:“大胆民妇”

  话未完,楚益湉突然冲到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才大胆!竟敢派刺客暗杀我!”那人吓得往地上一跪,道:“楚大人何出此言?”

  楚益湉松了手,眼如雄鹰般往众人脸上盯了一圈,才冷不丁道:“我知道你们因着女大夫查了六疾馆账目,就对她心有不满。现在你们都听好了,女大夫是我楚益湉的人,你们谁敢对付她,便是对付我楚益湉!再有,亏空的账目和刺杀一事我都会追查到底,如果你们想投案自首,我会遵循轻重为你们在王上面前说话。如果你们不想,那就最好给我藏好了腋好了,一旦被我查出来,非死即残!”

  他说话掷地有声,其中几人已是瑟瑟发抖。

  楚益湉不给他们辩驳哀求的机会,抬手一挥道:“散了吧。”晚晴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方镇定道:“慢着,我还有一事要说。”她起了身,轻轻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又斜眼看着楚益湉,微微一笑,再无旁话,大步往外走去。

  即便如此,女大夫是楚益湉的女人这话,很快传遍了六疾馆。

  晨字辈的孩子们都跑过来问:“女大夫,你要嫁给楚大人吗?”“你以后还做我们师父吗?”“女大夫,我舍不得你离开六疾馆”连小虎子、大块头都凑过来,拉着晚晴痛哭,皆以为她要嫁人离开。

  晚晴哭笑不得,爬到庭院里露天的灶台上,扬声道:“大家都听着,我肯定不会嫁给楚益湉,肯定不会离开六疾馆,也肯定不会找任何人成亲!”

  孩子们闻言,都高兴地跳了起来。小虎子抹了一把泪,突然就举起手喊道:“女大夫万岁!女大夫万岁!女大夫万岁!”周围难民们跟着起哄,顷刻间,“女大夫万岁”的声音震动了六疾馆后面的整个山谷,声音久久不息。

  楚益湉站在台阶上,听着晚晴的话,和百姓们的欢呼,只觉恍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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