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的小学位于天禄市中心老城区,离她家有一段距离,车子被林爸爸开走了,于是两人搭乘地铁前往。
最近十年是中国经济腾飞的黄金十年,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让老城区早已变了模样,算来林晏已经有十年没有来过这里了,找了半天,才发现昔日小学的地址上耸立着一座购物中心。
如果不是门牌号正确,并且得到保安叔叔的确认,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秦之岭眼尖,在大厦侧面找到一块碑,上面写着公圣学堂遗址,建于1919年,还有一张老建筑的照片。
“竟然拆迁了?”林晏有种山中睡一觉外面已千年的不可思议,“这幢老建筑是学校行政楼,有一百年历史了,乌达克设计的。被拆掉太可惜了。”
小学原貌是看不了了,幸好旁边的城隍庙还在。天禄城隍庙规模很大,除了庙宇楼台,还有一处椭圆形人工湖,湖面上建有九曲桥。
林晏把秦之岭带到湖前,指着九曲桥的汉白玉栏杆说,“小时候爷爷接我放学后,我喜欢桥上戏耍一阵子再回家。有一次我把头伸进栏杆去看湖底的锦鲤,看完后却拔不出来。”
秦之岭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林晏儿时那么调皮。
“我急的嚎啕大哭,结果更加拔不出来。就是这里,第三个弯。”林晏牵着秦之岭的手,走到九曲桥上,“爷爷说只要我不哭就给我买巧克力。我嘴馋,立刻不哭了,后来慢慢把脑袋□□了。”
想象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把头卡在汉白玉栏杆间隙里,秦之岭立刻就有点心痛,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吃了个大苦头。”
林晏蹭了蹭他的大手,笑道:“后来虽然吃到了巧克力,但晚上还是被我妈教训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就牢记安全意识了。”
秦之岭心道,如果我当时在,肯定不会让你把头伸到栏杆外去。事后也不会教训你。可惜我二十年后才认识你。
他牵起林晏的手,决定以后一辈子都不放开。
下一站是林晏的中学,天禄大学附属中学。
附中也在市中心,距离城隍庙也就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林晏熟门熟路,带着秦之岭抄近道。秦之岭在西安长大,看惯了整齐方正的城市规划,像南方城市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小马路觉得新鲜无比。
两人闯迷宫般的绕过老城区纵横交错的小巷,天禄大学附属中学便到了。
中学管的严,两人自然进不去,只能站在大门口朝里张望。
“我以前读书时,初中在左边那栋三层教学楼里,高中时换到了右边五层楼里。我初中和高中都是一班的。你看每层教学楼的第二个窗户,就是一班的第三排,我的位置。附中是一学年升一层,初一在一楼,到初三已经搬到三楼了,高中也是。”林晏介绍道,“现在这里是初中部。高中生都到新校区上课了。在郊区,咱们今天不去了。”
秦之岭盯着每一层的第二个窗户看,不想错过林晏的学生生涯。“林晏?”传达室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卢大爷。”
“还记得我?这些年总在电视上见到你。今天来做啥?”
“带朋友来看看我的中学。”
“男朋友?”卢大爷眯着老花镜打量着秦之岭。
“大爷好。”秦之岭打招呼。
“小伙子好眼光。林晏是咱们附中的明星学生,读书好,人缘好。”
秦之岭点点头,又笑看了林晏一眼。
“带你男朋友去参观一下。”卢大爷打开侧门,“还有二十分钟就下课了,赶快去。”
“谢谢卢大爷。”林晏拉着秦之岭一溜烟进去了。
她没敢带少校进教学楼,怕被教导处老师发现,给卢大爷惹麻烦。距离教学楼有段距离的食堂,图书馆和体育馆是主要参观地点。最后来到操场,有两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
“以前最喜欢测800米,我总是第一,最好成绩3分40秒。”林晏吹嘘道。
秦之岭也不遑多让,“我高中跑1000米在3分钟内。你说就咱俩这基因,以后孩子得跑得像博尔特一样吧。”
林晏被孩子二字说的脸红了,脑子里禁不住闪现一个孩子在砖红色塑胶跑道上一路领先冲过终点的画面。
赶在下课铃响之前,他们出了校门。
跟卢大爷道谢,老人家笑道:“结婚记得给大爷送喜糖就行了。”
“一定一定。”秦之岭抢着道。
林晏被他的不知羞耻惊呆了。
卢大爷哈哈大笑,朝两个年轻人挥挥手。
天禄大学位于天禄市的西南区,依着无涯山而建,面朝南海。
校园内红墙绿瓦,绿树荫荫,花草馥郁。
“果然名不虚传!”秦之岭叹道。
天禄大学被誉为中国长江以南最美的学校,在学生点评中高居最宜恋爱校园之首。
俩人抵达时已经下午一点,第一轮吃饭高峰刚刚过去,校园主干道上学生如梭,夹杂着笑声,打闹声和悦耳的自行车铃铛声。
肚子早已咕咕在叫,他们第一站去了食堂。
“菜比我们学校精致多了。”秦之岭端着盘子,找个空位坐下。
“比我读书时贵一倍。不过也正常,通货膨胀。学校食堂不好做,菜价不能定太高,质量却要保证好,尤其食品安全马虎不得。”说着说着,林晏的职业病又犯了。
秦之岭一点都不觉得厌烦,他喜欢听林晏谈论社会种种,有时跃跃欲试,有时义愤填膺,有时又束手无策。
他喜欢生气勃勃,有抱负有责任感的女孩子。
秦之岭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红烧肉上的肥肉夹掉,然后将瘦肉全部堆进林晏的盘子里。
林晏看着满满一盘子红烧瘦肉,扑哧一口笑了。
秦之岭抬头不解的望着她。
“我觉得你这次来天禄专门是给我圆梦的。”林晏享受着红烧肉的嫩滑,“以前看到萧时睿男友替她挑出她不吃的生姜葱蒜,就特别羡慕。呵呵,今天终于也有人给我夹去肥肉了。”
说完又吃了块处理过的红烧肉,觉得心满意足。
“当年想为你夹肥肉的男同学一直排到食堂门口吧?”秦之岭问。他一直奇怪为什么林晏在大学里没谈过恋爱。
“不能为了夹肥肉这件事就找一个男朋友,这是本末倒置。”
“四年都没看上眼的?”
林晏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我那时候更热衷念书以及各种社团活动,萧时睿说我在男女之情方面开窍太晚。”
秦之岭面不露声色,心里却道一点都不晚,如果林晏和萧时睿一样,从小男友不断,哪里轮得到他现在坐在这边处理红烧肉呢?
“你还有什么不吃的,都告诉我。”
“除了肥肉,只有花菜了。”
这两样东西八竿子打不着啊,不过少校还是默默地记在心里。
午饭之后,林晏带着秦之岭去了女生寝室区,指着一栋楼说道:“看到五楼第三个阳台吗?我以前的寝室503。”
然后又指了指楼前的草坪,“如果你晚上来的话,经常能看到文艺男学生坐在草坪上弹吉他,女生们就站到阳台上,有听歌的,有喝彩的,有起哄的,场面可壮观呢。我大四那年,有一个法律系才子在这里用蜡烛摆成个很大的心形,向中文系女朋友求婚。”
秦之岭对法律系才子没兴趣,而是追问道:“有没有人对你唱过歌?”
“没有。”
“你会没有人追求?”少校向林晏凑近些,眼神危险。
林晏尴尬的咳了两声,马上招供,“就一次而已,不过我没有下楼。”然后又狗腿地讨好道:“那人歌唱的比你那首《别用泪水为我擦枪》差远了。”
秦之岭似笑非笑,瞄了她一眼。
见他不相信,林晏只能秉承坦白从宽的原则,继续交代,“是材料系学长,辩论社团认识的。他就表白过这么一次,我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人家研究生毕业后就技术移民加拿大了,现在儿子大概可以打酱油了。”
秦之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惩戒式的吻了吻发旋。林晏偷笑,少校醋劲可真大。其实秦之岭不是妒忌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林晏那段没有他的成长岁月。
宿舍楼阳台上已经站了好些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这对养眼的情侣。
找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做男友的好处就是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走到哪儿都是旁人羡慕的眼光,林晏也是俗人一个。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压力山大,一要看紧秦之岭,防止被人觊觎,二要提升自己气质,才能不被他的光芒掩盖。唉,这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离开宿舍,林晏带秦之岭来到校园的后山坡,山坡上有大片草坪,绿草萋萋,山坡下就是波光粼粼的南海。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林晏望着蔚蓝海面,轻轻吟颂,“这是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我最喜欢的句子,送给你。”
作为一个理工科毕业又在部队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成天和粗糙汉子打交道的军人,秦之岭并没听过林晏嘴里蹦出来的句子,但这不妨碍他对她的欣赏。功课从来中不溜秋的少校对学识广博的人天生具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