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奕是坐早班车离开的,他走的时候,是六点半,盈袖还没起床。%d7%cf%d3%c4%b8%f3
他预先给她还了下个月的房租,然后就和贾平离开了北平。
“少帅,您打算将上官小姐怎么办呐?”贾平问。
慕奕声音深沉,坚定道:“我会娶她。”
“可是少帅,要是司令逼婚了,要你娶毛小姐……”
“我绝不从命!”慕奕冷硬地打断。
他想,不管老头子怎么威逼他,他都不会答应娶毛依依。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趟回去,他的病情严重恶化,原本还有肚腩的他,此刻腹部平扁。眼眶下凹,整张脸看起来十分瘦削,脸皮是松弛的而薄弱的。
“他连续两周,都没好好吃过饭,吃的全是流食。强行让他吃饭。到了半夜就会全部呕吐出来。”董氏眼眶红红的,“你爸熬不过这个月了。”
孙香玉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就哭了。慕琪面色悲戚,将她拉过来,拍拍她的肩。
“阿奕……”慕司令叫他。声音苍老孱弱。
慕奕忙围到床前去。
“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娶毛司令的、女儿!”尽管老司令在重病中,但他的命令,还是很有威慑力。
慕奕生性桀骜不羁,最听不得威逼的命令。
他梗着脖子。声音冷酷,“阿爸,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慕司令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的手在颤抖!“……不孝子!”
他双脚眼看就要踏进棺材里了,可这不孝子竟还要这样气他,与他作对!
董氏一把推开慕奕,安抚着慕司令,待他平静下来了,累得沉沉睡去时,董氏将慕奕叫到客厅。
“你知道你爸为什么非要你娶毛司令的千金么?”
慕奕淡漠地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娶她。”
董氏怒得要去掌他的脸,“你就想要娶那个女人对不对?我告诉你!你越想要她,我就越不会同意你和她在一起!只要有我在慕家的一天,就绝不会容忍她那样的身份做未来的司令夫人!”
“姆妈!”慕奕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到底哪里不好,如此不得你和阿爸喜欢?就仅仅因为身份?”
“就是身份!你以为门第和身份不重要吗,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更看中门第,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调查过她的身份了,她上官家不过就是个随着大清朝灭亡而走向衰败的家族!就算她的家族还未衰落,她也配不上你!记住了,咱们是军阀门派,他们是书香世家,这就像两条永远都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而你的正室妻子。只能是出身将门的女子,她背后有着庞大势力的家族,她能帮助你巩固华北五省的江山!”董氏掷地有声,“而毛依依就是最好的选择。”
慕奕不想听到什么门第之见,尊卑之分。什么门当户对,家族势力。
慕琪走了过来,说:“阿爸之所以让你娶毛小姐,是因为毛司令应承了阿爸,待你与毛小姐结婚后。便把华中五分之三的兵力借给你,助你攻下西南。”
西南,他之前已经拿下了其中两个省份,只差收割剩余的三个省,他天津慕家,便是全国最大的军阀了。
将领土广袤的西南收入囊中,一直以来,都是慕奕的目标。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一个野心膨胀的将领,为了夺下觊觎已久的江山,他不是应该答应联姻吗?
扪心自问,若是以前那个桀骜不羁的他,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是娶个老婆,家里多养一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
董氏摇头。哀恸地看着他,“阿奕,你被那个上官盈袖迷了心智了。”
是啊,他被迷了心智,以往那些豪情壮志。变成了儿女情长。所以,江山与美人,到底孰轻孰重?
慕奕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董氏见他有些松动,又添了一句:“你爸也没几天好过活了,你就让他安生点。别再激怒他了,先把婚事答应下来再说。”
“但是,我已经……”
董氏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便打断他说:“我知道你跟上官盈袖定下了海誓山盟,你怕跟毛依依结了婚。没法对那个交代。但是,你也不想想,只要你不告诉她,她会知道吗?先瞒着她,待到时局稳定,再告诉她,你跟毛依依只是权宜之计,以后会离婚,安了她的心,如此不是一举两得么?”
慕奕却笑了,笑得嘲讽,“姆妈,你把盈袖想得太蠢了。她是那么聪明的女子,怎么会猜不到?而且我不是演员,我没有高超的演技,我没把握能骗过她。”
“难道你非要气死你爸吗!”董氏见劝不了他,终是丧失了耐性,歇斯底里地大喊。
客厅里,气氛压抑极了,佣人们早就退避三尺。
慕奕心绪烦躁。顾不得与董氏争吵,旋身就走。
董氏在身后大叫大骂。
他去了军营,士兵们见到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没人敢靠近。
平时敢跟他贫嘴嬉皮的军官,也不敢随意与他搭话。
他们已经收到消息。老司令即将退位,而他们的少帅,将成为华北五省新的领袖。
慕奕坐在草地上,望着广阔的蓝天,沉默地吸着烟。
清源在一边看着,心中明白了几分。
他跟了他七八年,已经能揣摩他的心思。他如今坐在这里吸烟,便是有烦心事。
以前,他遇到烦心事,便会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蹲在这里吸烟。
他今天吸烟了,说明他纠结了,犹豫了,他心里的某个信念开始动摇了。
清源摸出打火机,给他点了烟。他一边点着。一边小心地说:“少帅,其实我觉得……夫人那番话,是有道理的。”
话落,烟被他掷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清源,“怎么有道理?”
这是清源第一次说出忤逆慕奕的话,其实他也不想的,但一切都是以为那个上官盈袖。他岂止认为司令夫人的话有道理?简直就是太有道理!那个上官盈袖,只会勾搭权贵,在舞台上卖弄风姿。根本就帮不了少帅什么,书香门第又怎样,她完全配不上少帅!
清源斟酌着开口:“夫人说,暂时隐瞒上官小姐,等到时局稳定了再告诉她。到时再跟毛小姐离婚。我想这不失是个好方法……对目前这个情况来说,至少是个好的方法。”他偷觑慕奕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便壮着胆子继续说,“这样既能圆了老司令的愿。也能增强兵力,巩固华北的势力……以后跟毛小姐离了婚,您也不算失信于上官小姐了。”
他原想说这样就不算对不起上官小姐了,但他又想,那个上官盈袖算什么人,也能用‘对不起’来形容?
慕奕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本帅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有当军师的潜质。”
清源惶恐,弯着腰一个劲儿地赔罪。
慕奕不想在这件糟心的事多作纠结,他望着远处巍峨的高山,山顶上覆盖着一层白雪,远远看着,像戴着一顶白色的尖帽。
他静静地望了许久,忽然出声问道:“你说,山的那边,有没有海?”
清源掏出望远镜视察,可他看到的是高耸的雪山,严实的,厚重的,让人无法判断这座大山的背后,是否有一道蓝色的靓丽风景。
他搔搔头,“我也不知道哎。”
慕奕心中叹了声,他也不知道。
原本是胜券在握,信誓旦旦地许她一片蔚蓝的风景,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近来的天气是多变的,有时是万里晴空,冰雪融化,偶尔寒风呼啸,雨雪交加。
慕司令的病情如天气一般多变,反反复复的,不能安生。当腊月一场大雪落下,慕司令终于撒手人寰。
弥留之际,他紧紧握着慕奕的手,什么也没说,眼睛瞪着这个让他骄傲又烦忧的独子。
慕奕经不住他目光里的那抹恳求,眼眶一热,点了头。
苍老的手一松,安心离去。
那天,司令府满目白幡,董氏慕琪孙香玉一身素缟,哭倒在灵堂前。
毛司令父女为已故的慕司令上了香。
毛依依看着哀鸿遍野的司令府,心中升起一股悲戚,到底是因为她某件私事,而牵连了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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