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泽是真生气了，包正站得远远的他又打不到，只能一言不发，却用一双眼睛瞪着包正，无论隔多远，那眼神恨不能在包正的脸上戳两个洞！房间内气压瞬间上升到喜马拉雅山4000米海拔以上的水平，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眼神恭谨地低垂向下，只在心里埋怨包正：“好好的你干嘛非要惹他？你惹了又打不过他只能逃你还惹？惹了一次又一次，你跑了我们只能在这儿挨着，你到底算什么本事？”

　　包正见他“撕”下“探讨业务”的“和谐面纱”，看来真生气了，知道自己这回可能玩笑开大了，忙假装特别和善、亲切地ris：“你听明白了吗？”ris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明白。”

　　包正故意详尽地解释道：“比如一家公司发行100份股票，选举董事长时获得票数超过50票就可以当选。你想竞选董事长，但你只有5票，所以你找同盟军拉到30票，但还差15票，于是你就直接去市场上再买15票，你就够了。但是，董事长是需要大家都支持的，不是你有钱就可以，所以董事会把你的行为定义为恶意收购（股票），于是发动毒丸计划。如果你拿到10票，则公司发行50份新股票，只针对除你之外的股东，每份股票的价很低，可能只要股价的一半或者四分之一，这样股票就变成了150份，你即便控制了50份，也达不到50%。更可怕的是，你如果收购其它股东的股票，他们会按2倍、甚至四倍的价格给你。这里就牵扯两个问题：一是增发新股；二是不同股东的区别对待，即同股不同权。这些，都是保证毒丸计划可以实施的重要条件。但是在中国，股票增发是需要证监会批准的，不仅有很多条件、还有很长的流程要走，基本不太可能；第二就是证券法规定，股东是享有同样权利的，不能区分不同股东的不同待遇，即所谓同股同权，因此不可以只定向派发利益给某些特定股东，或者特别指定某些股票有投票权、某些没有，这在中国都是违法的。所以，毒丸计划在中国行不通，主要是因为这两条原因。明白了吗？”

　　ris吐了口气：“这么复杂，终于明白了。”包正这才换上一副特别规矩、特别谦恭的口气，转向公孙泽讨好地求教道：“所以，泽总，您怎么看呢？在中国，我们是不是真就无计可施了？”这倒真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于是一众把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公孙泽脸上。

　　公孙泽在众人的注视下倒不好再由着性子发作了——尤其是谈到工作，他的大脑立刻切换：“在中国生搬硬套‘毒丸计划’肯定是不行的。其实这个计划的核心在于：哪怕恶意并购者拿到再多的股份，他也无法行使相同额度的股权，从而无法拿到控制权。”

　　包正一打响指：“没错！方天龙的目的无非是通过收购股票在董事长选举中控制最终结果，如果我们从股市上无法争抢更多股份，也无法做到同股不同权的话，如何控制他在董事长投票选举中的选举权？”

　　郑总心说：这不就是没有办法吗？还是傻傻地问了句：“怎么控制？”

　　公孙泽看着包正，包正看着公孙泽，两人相视一笑，公孙泽道：“提前行权。”

　　包正看他脸色缓和了，不着痕迹地走回到他身前，转身对着郑总说：“透过现象看本质，方天龙这么不计代价地吃进股票，不过是想在6月底董事长选举中占更多的权重而已。如果选举中他所能行使的权益有了上限，那么他吃进再多，也无异于缘木求鱼。”

　　公孙泽对郑总道：“马上准备公告：为防止市场短期行为对孔雀集团长期战略的影响，公司制定特别时期股东权益保护计划，当任意方或一致行动人收购公司股份超过10%，或者持股数已超过10%的股东增持1%的股份时，公司将针对董事长选举议题的股东大会提前召开，或通过记名的股权投票方式，提前启动董事长选举。”

　　郑总一拍脑袋：“啊！这样，只要他吃到10%，我们就按股权发放记名方式的董事长选举投票，这样他吃进再多，也只能有10%的股票权。如果他现在没有把握一次拿下选举的控制权，他反而不敢再吃了，否则就会触发我们的提前选举机制！太了！我马上去准备，我们什么时候发布？”

　　公孙泽刚要说，包正握住他的手臂，他一怔，包正已道：“不急，明天再让他玩命吃一天。”公孙泽瞥了他一眼，知道包正是想多套牢方天龙的资金——哪怕一天也不会放过，只好对郑总道：“你明天仔细跟进盘面，小心方天龙的进度。我们周五发布这一消息。”

　　郑总兴奋地说：“周五好啊！现在股价上升得正很，周四让他先吃。周五一般股价会小幅回调，咱们停盘发公告，省得他吃低价股！”

　　包正看着公孙泽坏笑：“就是！让这个方天龙连最后一点便宜都别想占！”

　　公孙泽低垂眼帘搅拌着咖啡，闷闷地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就想着占便宜？”

　　包正伸手从他手中取过咖啡递给ris：“给他换杯热的。”ris应声去了，众人也跟着都出去了。包正看他真的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故意逗他道：“怎么了？设套收拾方天龙你生气了？你自己不也说周五是一个公布的最佳时机吗？怎么突然又大发善心了？”

　　公孙泽冷着脸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包正心就是一跳，有些心虚地问：“我在想什么？”公孙泽白了他一眼：“你周五停盘先封住他的退路，周一是不是想把股价再跌下来？这样方天龙这八、九亿的资金就锁死在孔雀盘子里？你明知道他的钱是短期融来的，这样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他就算是想跟你争董事长之位，但他没这个实力、也逼不了你的宫，你何必非要他把家业都输光在这一局里？”

　　包正心里道：我就知道你看不过我收拾他！但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上是死活不能让的，没点狠劲儿我不是要受你一辈子气？于是笑了一声，故意道：“这叫杀鸡给兔子看！方天龙不足为惧，但敢于挑衅孔雀集团的人，是不可以寿终正寝的，这个先例不能开。”话音掷地有声、语气不容辩驳，居然透出一股霸气——这在公孙泽面前还真是第一次。

　　公孙泽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愿意看到方天龙这样收场，但想到自己如果入狱，包正如何对付方天龙还不是随他的性子，自己又能怎样？于是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有意无意跟他隔了张桌子，低头处理文件。

　　包正知道他不高兴了，虽然奇怪他这次怎么没有发作，人还是要哄的，就装作没发现他的“刻意疏远”，反而凑上前道：“晚上一起去喝一杯？”

　　公孙泽低头翻看文件，全当没听见。包正偷偷瞟着他的脸色，讨好道：“不高兴了？我知道最近这么多烦心事，你心里一定不痛快。好久没去爱来不来了，我们去看看老布吧，顺便换换心情？”

　　公孙泽继续无视他，没理他的话茬儿。包正转变打法，叹息道：“其实最近我心情也挺压抑的，总感觉好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都说人生苦短，珍惜当下，你就让我高兴高兴呗？”

　　公孙泽神情一震，抬起眼看了看他，低下头继续签着文件，一边道：“今天事情太多，明天吧。”

　　这时门开处，ris送咖啡进来，后面跟着吴天。吴天目光在公孙泽身上一扫而过，对包正道：“正总，有件事跟您汇报一下，您现在方便吗？”包正跟公孙泽特意叮嘱了一句：“说好了，明天噢！不许反悔！”一边带着吴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吴天关上门后，小心地说：“我已经跟对方上了，下周交货，我会亲自处理。周二出货，周五交易完成，这样16日资金就会付过来。”包正点头：“不错。具体你来负责，不必告诉我，只发短信通知进程就好。”吴天迟疑道：“不过，我听郑总说，这次采用毒丸计划就能阻止方天龙了，那，还需要这资金吗？我是说，还要这么急吗？”

　　包正瞥了他一眼：“当然。阻止方天龙争夺董事长，这只是防御。你觉得我是目光这么短浅的人吗？”吴天忙道：“当然不会。”包正冷冷地说：“不止是盘子里这几亿资金他别想拿走，就是龙舟25亿的身家也都得留下——我要让他净身出户。”吴天一怔：“你是说，我们吃掉龙舟？”包正道：“虽然龙舟算不上什么优质资产，我的确没什么胃口。但把方家顺便打发回解放前去忆苦思甜，提醒他们作人要本分，也算功德一件。”

　　吴天眼神一亮，应声道：“是，您放心，我一定让这资金按时到位。”他正要出去，包正叫住他：“你去准备下一份通告，下周一发出去——发之前不要让泽总知道。”语气坚定、冷酷，吴天顿时有种孔雀王者归来、正统归位的感觉：这才是孔雀正确的姿态！

　　周四一早，公孙泽接到方天龙的电话，心中还犹豫是否要提醒他，不想方天龙竟说道：“听说，你想用毒丸计划来对付我？”公孙泽知道他一定有内线，只是不知道他了解到何种程度，就问：“怎么样？”方天龙微笑道：“你是行家里手，你既不可能限制我吃进的上限，你也不可能限制我买进每股的股东权益，你只能跟我在股市上争夺每一股，这是中国股市的公平性体现——你应该知道毒丸计划在中国是行不通的。”

　　公孙泽知道给他信息的人，要么故意保留了后面核心的内容，要么就是不懂装懂，只听了一个计划的名字就以为了解计划的核心，忙不迭地去他那里好——总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方案对他全盘计划的致命打击。要不要提醒他？

　　公孙泽沉吟道：“无论怎样，我想提醒你，今天可能是你最后一个退出的窗口。收手吧！”

　　方天龙也沉默了一下，最后说道：“你一直没有明白，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无论是孔雀，还是你，我都不会放手——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这还是第一次他先挂断公孙泽的电话。他默默望着窗外闪烁着的led大屏，股市的凶险和孔雀的实力，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也许这是今生唯一一次翻盘的机会——也是今生唯一一次靠近梦想、值得全力争取的一次。挂断电话，也许是知道说服不了对方，也许因为说不清楚，也许只是他原本自己也不确定，却只能这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