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5日。星期四。

　　今天，包正打定主意无论怎样都要跟公孙泽好好谈谈，实在没办法再这样身处两个世界一样地跟他过日子了。白天又是一整天地不见人影，晚上照例不回办公室，明摆着又是不到睡觉不回家的节奏。包正当然不会傻等着，晚上八点一过立马问陈立：“公孙泽在哪？”陈立已经恍惚感觉到，包正发短信的意思不是想监视公孙泽在干什么，而是想找他——其实他不是很确定，所以回道：“他刚在瑞鑫开会，现在在似乎去爱来不来的路上。”

　　包正赶到爱来不来时，公孙泽坐在他们习惯的位置上，正出神地看着窗外，包正在他对面坐下，他才察觉，却没有说什么，仍然将头转向窗外。包正问：“为什么不回家？如果不想回去，你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来这里坐坐，也好过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吧？还是你在这儿装酷骗女孩子呢？不会嫌我碍事吧？”

　　几天不见，公孙泽愈加消瘦，两颊都有些塌进去，显得更冷峻了。他微皱了下眉头，看都没看包正一眼，清声道：“要么闭嘴，要么出去。”

　　能这样静静地与他相对而坐，包正已经好开心，举手向老布示意，点了杯威士忌。公孙泽一直没有理他，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来来去去、自由过往的人群——其实他是在听酒吧里播放的歌曲。那歌曲的旋律很简单，但听上去却象每个音符都重重地落在心跳的点儿上，让人心慌慌的，好象要失去什么。

　　包正说：“我等你到35岁。”

　　公孙泽有些恼怒地白了他一眼：“谁要你等？”转过头去怅然远望，倏忽一笑：“你还是别等了，人一旦离开，就再回不来了。”

　　包正的眼神深不见底，平静地说：“这首歌的名字是《我等你到35岁》。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两个相爱的人，约定彼此相守，不能相守也要等到35岁。可是其中一个娶了妻子，另一个等了很久，害怕35岁之后就再没有这个约定，所以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样35岁永远不会来，他就可以一直等下去。”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包正没有特别说明，但他相信，公孙泽懂得。

　　公孙泽听得出神，应该也被感动了，他突然说道：“我最不喜欢等人，也不想被人等，还是独来独往，了无牵挂最好。所以，无论谁先离开这里，另一个人都不要等，这样最好。”

　　包正注视着他，举起了酒杯，微笑道：“只要你说的，怎么样都好。那我们说定：谁都不要让对方等！君子一言——”

　　公孙泽勉强一笑，举起了酒杯：“驷马难追。”

　　包正徐徐将酒送到嘴边，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公孙泽：只有分离，才需要等待；而你我，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公孙泽啜了一口饮料，噙在唇边，却没有咽下：如果没有等待，就不会有亏欠，就可以干净地离开。在没有**的时候离开，就不会有不甘和遗憾。这样，最好。

　　包正盯着他的眼睛，说：“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敢不敢今晚再战一次？”

　　公孙泽咽下饮料，抬起眼睛看着他微笑道：“好久没有赛车了，再比一次？”

　　只要他想的，包正当然都愿意满足，只是今晚好不容易有两个人静静相对的片刻时光，他有点不舍得这样快就过去、然后不得不回那个已经变了味道的家……

　　公孙泽斜睨着他沉思的眼神，用长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二下，故意激他道：“是你不敢了吧？”

　　包正不忍心拒绝他，但又实在不想就这么放过今晚这样相对的时光，就坏笑着说：“咱们先比一局谁的手快，然后再比赛车？你车技那样好，总得给我个保持平局的机会吧？”

　　公孙泽提防着问：“怎么个比法？”

　　包正用手比划着手：“这样，一人一只手，手心相对、一上一下两手之间保持5毫米的距离，然后下面那只手要翻上来打上面这只手的手背。上面这只手躲过去，就算上面的人赢；打到了，就算下面的人赢。这个主要是比反应速度，对于只会较真儿、脑子比较迟钝的人来说，肯定没得比！”

　　公孙泽白了他一眼：“你才脑子迟钝呢！爱比不比！”居然起身走了！包正吓了一跳，忙向老布打手势“回头付钱”，一边紧忙追了出去。

　　外面风月寂寂，所幸公孙泽并没有走远，而是靠在车边等着他。包正好不开心地跑过去，刚说：“我没说不跟你赛车呀……”公孙泽已经站定在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说：“怎么比？谁在下面？”包正一怔：“在下面？干什么？”公孙泽用手比量着：“打手背呀？每次赛车你都输，不给你个机会让你赢怕你活着没信心，但咱们两个大男人在里面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让人家看见了笑话，就在这里比吧！”

　　包正看着他闪闪的象藏了好多只小星星的眼睛，好笑地说：“我还以为你认输了呢！这样，第一局我在下面，翻过来打你的手背，喊一、二、三直接打的噢！打痛了不许哭！”公孙泽“切”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将右手掌心向下平伸出来，那手指比直了，根根都象竹一般，挺挺地又秀气、又好看。

　　包正只管用眼睛细细地端详着，一边将手心向上平行地放在他的手下面，两手之间保持很小的距离。包正轻声喊：“一、二……三！”喊三时包正手腕微微一晃，公孙泽以为他要动手，手腕往回一撤就要躲——但手腕才动却发现包正并没有动，不过是虚晃一！公孙泽反应极快，立时把手腕定住不动，不想这时包正手腕一翻，“啪”的一声脆响，正打在他的手背上！

　　公孙泽输得这个不情愿，冷声道：“再来！”包正当然知道他会来这手，马上响应道：“这回该你在下面了。”公孙泽把手心向上平放在下面等着包正，包正笑嘻嘻地把手叠放在他的上面——两手保持五毫米距离。公孙泽低喝道：“一、二……三！”刚要翻手——包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还如何能翻得上去？不由气道：“你干嘛？你玩赖！”包正抓住他的手，紧紧攥住在掌心里，开心地笑道：“谁玩赖了？就不放！就不放！又没说不可以！是你规则没设定好！”

　　公孙泽挣了二下，以往他只要往回挣，包正都会让着他，没想到这次包正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放开，反而把他往怀里拉。公孙泽真生气了，情急之下不及细想，把包正的手往上一抬，低头就咬了上去！包正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泽总还会动口咬人，忙不迭抽回手去。

　　公孙泽得意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上车，迈巴赫“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包正忙跨上哈雷，轰鸣着追了上去。两人到家时，包妈虽然没说什么，却明显在公孙泽的脸上瞥了几道明晃晃的看不惯，公孙泽仍然恭敬而客气的样子，自顾收拾去睡了。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机会跟公孙泽谈开，但是能看到他，包正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那天晚上，包正难得地睡了这个星期第一个安稳觉，一觉无梦到清晨。谁知这么好睡的一觉，最终却被私语声吵醒，原来包妈起早了，与公孙泽在厨房里对话。

　　包妈：“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太会弄这些，没想到你还挺会做饭？”

　　公孙泽：“这有什么难的？看看书就成了。”

　　包妈：“不知道将来包正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回来，能象你这么能干我就阿弥托佛了！”

　　公孙泽：“……”

　　包妈：“你觉得包正喜欢梦飞吗？”

　　公孙泽：“我……不太清楚。”

　　包妈：“你觉得包正喜欢哪个姑娘？”

　　公孙泽：“您为什么不去问包正？这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包妈：“他呀，花心惯了，哪有个准话？我昨天问他，他还说想玩到35岁再定下来。”

　　公孙泽：“……”

　　包妈：“当妈的都急呀！我真希望他能遇到个可心的姑娘早安下心来好好生活。如果今年可以在这里为包正举办婚礼，就更好了，也不知到时方不方便。”

　　公孙泽：“再有一两个月我就搬出去了，不会防碍他的婚礼。”

　　包妈：“那感情好！不过，你可以回来给他当伴郎吗？毕竟你长这么帅，还挺有范儿的。”

　　公孙泽：“那时我应该不在德城。”

　　包妈：“如果你们俩是好朋友，就为他回来一趟也不算麻烦你吧？同事一场，你不想看着他了结人生一件大事，从此踏踏实实地过上幸福生活？”

　　公孙泽：“他会幸福的。”

　　包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幸福个什么劲儿？三十多岁都没娶到个老婆，这也叫生活？噢，当然你也是。但是，我对他的期望不一样，包妈就想他给娶个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包妈的心才能彻底放下来。当父母的心，希望你能理解。不过，你也不用愁，包妈一定也帮你特色一个对象。来，告诉包妈，你喜欢什么样的？”

　　公孙泽：“我一个人惯了，还不想……”

　　包妈：“那儿哪儿成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不太正常呀？”

　　包妈“哎呀”一声打住了——原来她一回头正看见包正黑着一张脸就站在门口瞪着她！

　　公孙泽面无表情地将盛好的饭很规整地摆放到餐桌上，客气地说：“抱歉，我有一个早餐会，就不陪你们用餐了。晚上见！”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