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5日。星期三。

　　今天，各大报纸纷纷报道了孔雀集团副总裁起死回生、惊现法庭的一幕。只是现场有刘方在，大多媒体只作了文字报道，只有一两家小报抢到了公孙泽本人坐进汽车时的相片，好在效果不是很清晰。但昨天法庭一幕，德城上下震动，深感世事变化不可思议之余，对孔雀背后不可估量的势力更加心生畏惧。

　　周三一早，孔雀集团董事会各方代表早早候在99层的大会议室，静候着孔雀两位老大的出现。包正和公孙泽到场时，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起立相迎。包正照例微笑示意，当先而行；公孙泽身姿挺拔、气势不让分毫，却故意落后一步、随他而行。两人走到前面，分主次位落座，众人才分别坐了。

　　包正目光一扫：杨用果然代表亚富集团出席会议，梦飞作为几家大股东的代理人出席会议，但无论机构股东还是个人大股东，在郑总的特别强调下均派了代表出席；奇怪的是方天龙居然没有出席，而是派庞吉作为龙舟代表。看来，这次董事会是继二月份之后出席率最高的一次。梦飞看到两人并肩而入，已经一万个不痛快，这时更是将眼睛死死地盯在包正的脸上，而包正故作不见，向郑总示意开始。

　　郑总作为董秘开始主持会议，特别说明今天的会议议题是讨论最新的几份提案：

　　一是龙舟集团继续推选公孙泽作为唯一候选人名单不变；

　　二是幸福基金梦飞梦总代表四家大股东，要求增选她本人为董事长候选人；

　　三是五家机构股是把代理权委托给亚富基金，由杨用先生代表出席。

　　杨用向大家点头示意，郑总追问道：“之前，龙舟代理四家机构股投票权时，均提议公孙泽为董事长候选人。如今，代理权转到亚富，请问杨总：你是否提议新的候选人，还是继续提名公孙泽为候选人？”

　　这也是在场各方最为关心的，大家一致将目光投向杨用。杨用微微一笑：“亚富刚刚得到这个委托，作为四家机构股的代理，今天很荣幸能第一次参加孔雀的董事会，本不该一上来就冒然提议。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亚富既然受托成为机构股一致行为人代表，当然要尽心竭力在董事会的议事日程上争取能充分体现机构股东的利益，那么在董事长人选问题上，也不应例外，势必提议一个能代表机构方的人。所以，我想请问，如果我方想要提议候选人，最晚时限是什么时候？”

　　郑总道：“很遗憾：今天下班前，我们必须向所有股东发出通告，以便下周一的股东大会上大家可以直接进行选举。”

　　杨用耸了耸肩：“很遗憾：这个时限对于我方是不合理的。”

　　郑总刚要说话，公孙泽眉头微皱，他立时闭嘴，包正已道：“机构股东调整代理人，本无可厚非。但在调整前，就需要明白当前形势和时间节点，作为你方调整的前提考虑因素，而不要期望：因你一方的临时变动，流程涉及所有各方都做出调整。”

　　杨用夸张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那就是我们的意见可以不用听喽？我方的利益也不能主张？这是否符合公平性原则？”

　　包正道：“规则制定了，就要每个人都去遵守，这恰恰是公平性原则的基础。你的意见可以表达，你的利益可以通过投票主张——只要是遵守规则的前提下。有什么是你这颗头脑理解不了的吗？”

　　杨用忙道：“不敢不敢——我怕你给我爆掉。”

　　所有人闻言变色。孔雀黑幕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但这么明着摆到会议桌面上说，委实太过。

　　包正一听，却笑了，将头探向他道：“我不急。”众人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话一出口，包正立刻用余光扫了下公孙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了。不想，公孙泽面色不变，倒象是微微有一丝笑意，眼中带了些好玩的神情，包正心中方才一松。

　　公孙泽将手中一直转动的笔放到桌上，抬起眼睛扫了下杨用道：“或许杨先生本来就无意提名新的候选人，何必故作姿态、忙中添乱，未免不合时宜。”

　　杨用故意神情尴尬地说：“泽总不是暗示亚富继续支持龙舟提名的候选人吧？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不得不说，龙舟的眼光实在是不敢认同，这也是为什么机构方最后不得不将代理权转给亚富的原因，所以很对不住您泽总，我怕我们不能将票投给您了。”

　　包正脸色一沉，公孙泽已然起身，在他肩上轻轻一按，坦然道：“杨先生不必为机构股脸上贴金，龙舟也好、亚富也好，代理权转给谁，机构股从来都没有决定权。即便是今天有幸列席这次集团最高层会议的你，也不过是摆在面儿上的一张桌签而已，谈什么投票权？”

　　公孙泽这话说得太不留余地，杨用及一众机构股代表，面上均是一僵！

　　梦飞本来一直沉默着，这时事不关已的立场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作祟，笑道：“公孙泽，您这话太深刻了，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玄机在后面吗？”

　　公孙泽转悠到窗台前，半靠在窗台边上，远远望着众人，问：“想听个故事吗？”

　　包正被他在肩上一按，本来想消停一会儿，这时见他在屋里转悠，心里有些急：这人明明身体不好，这跟别人“斗口”的关键点上，还不老老实实地坐着、安安稳稳地说话，转晕了怎么办？这时见他总算找个地儿站住了还靠着，心里才算松了口气，当下兴致昂然地鼓掌道：“好呀！没有故事还算什么江湖？来，咱们听泽总讲故事！”

　　公孙泽开始说道：“故事就从今年一月份要召开董事会时讲起。包董事长入院，正总随后加盟孔雀，我们马上召集董事会讨论董事长更换一事。我记得很清楚，会议是在2月10日召开，也就是春节后刚开工不久。在会议前三天，王总在与创新控股的赵总喝酒时，还没有代理权转移到龙舟的事；再往前推，也就是在春节前王总拜会神州基金的钱总时，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代理权会发生转移。”

　　包正眼神象黑洞一般，幽深无比，接口道：“你是说，当代理权决定交给龙舟时，在座只有龙舟知道，而这四家机构、甚至他们的管理者，在此之前根本毫不知情——因此他们是没有决策权的！”

　　公孙泽微微一笑：“正确。无论是创新控股的赵总，还是神州基金的钱总，堪称是这两家机构的最高管理者，什么情况下，会发生这种连他们都被蒙在鼓里的情况？”

　　包正眼睛一亮：“他们只是管理者，而不是拥有者！只有拥有者的权限，才大过管理者，才可能制定管理者即便不知情也不得不执行的决策！所以，这些机构的拥有者才是决定代理权归属的决策人！难道——”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结论太可怕了！

　　公孙泽提问：“什么情况下，四家机构在同一时间突然成为一致行动人，坚定执行步调一致、高度保密的商业行动？”

　　包正沉声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他们原本同属一家。”

　　现场众人震惊，几家机构代表更是诧异——好象他们都不知道一样，只有杨用面色阴沉，露出冷冷的微笑。

　　梦飞先忍不住问道：“不可能吧？这几家，无论神州基金、创新控股，还是未来科技、华夏投资，或者是上市公司，或者是投资资本，在这市场上这么多年，没听说他们是一家啊？怎么可能瞒这么久？”

　　公孙泽道：“瞒得久？不如说，是藏得深。”

　　包正一打响指道：“没错。中国一直在金融领域改革，但对外资只作有限度的开放，以便保护处于起步阶段的中国资本市场可以在日渐激烈的国际货币战争中，保持相对独立、稳定的发展。最为人称道的一个例子，就是索罗斯狙击四小龙的亚洲金融危机，亚洲多个国家主权货币在一个基金发起的狙击下居然连续遭受致命打击，多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但是，当索罗欺故技重施狙击香港时，中国政府出手稳定港币，令这些西方金融大鳄铩羽而归，一举击溃索罗斯的绞杀。

　　中国之所以能如此，一方面是强大的国家政府作为经济后盾，同时也是从金融危机中得出一个经验——那就是，在西方制定的游戏规则下，越是开放、不受控制的资本市场，越容易成为西方资本家剪羊毛的对象。因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侵略已不限于战场，而是通过资本市场来打击、掠夺、殖民另一个国家的资源、财富甚至主权。所以，中国政府一直限制国际游资、热钱进出中国市场，来影响甚至剥夺中国经济的发展成果。

　　于是，那些或明或暗带有政治色彩的国际热钱如果想在中国扮演一些角色，只能化整为零，以民间资本的方式进入中国市场。表面上，他们有着本地的名字和面孔。但在需要配合的时候，他们会让中国经济、或者更明确地说，中国的股市、楼市、汇市、期货市场，表现出它的主子希望看到的上涨或者下跌，对中国政府或中国经济施压，从而谋求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