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势道:“你缺钱？你缺钱缺的要卖首饰了？”

　　他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珊瑚道:“我在跟人合伙，做一笔生意。”

　　李势道:“什么生意？”

　　珊瑚和盘托出，她前不久认识了一个人，准备合作组一个两百人的商队，一起从长安往关外贩卖货物。那边出人，她出钱，利润五五分。这个人叫高顺，之前在酒泉为寇，带领着手下几百散兵游勇，靠打劫过路的行旅为生。不久前，朝廷收服了匈奴贺于乾，任命其为陇右节度史，势力不断扩张，一直到了敦煌以西，高顺被贺于乾所欺，酒泉待不下去，不知是何原因，近日到了长安。珊瑚经人牵线和他认识，便商量着合伙。

　　李势道:“酒泉，姓高？出河西这条路上的劫匪，可不是普通的劫匪啊。二十多年前，这一带是并州的地盘，当时的并州刺史连旃收服了河西，在当地很受氐人的拥戴。连旃死后，这一带便成了无主之地，盗寇横行，不过这些人，多是连旃的旧部，不听朝命，堵绝要塞，打劫行商。朝廷鞭长莫及，又忙于应付内乱，才无力收拾他们。”

　　连旃做并州刺史时，曾让部下装扮成贼匪拦路打劫，抄掠百姓，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李元蚌任冀州刺史时也干这事，李势也干过，乱世之中，但凡手中有兵有将的，哪个不干缺德事。哪怕是连旃这种名将，珊瑚也丝毫不奇怪。据说连旃打劫客商，夺了财物，而不杀人，放行客离去，而且不杀贫穷百姓，别人都称赞他仁义。

　　李势又道:“这种人你信得过？何况这件事也不安全，出了玉门关，还有沙盗凶横。”

　　珊瑚道:“靠得住的，是温长亭给我牵的线。何况不是还有你么，有你在，谁敢骗我啊。那姓高的说，他以前就是在酒泉那里打劫行商，然后再把劫来的货物卖到关外西域去，他有办法的。”

　　李势嗤笑:“那你便去做吧。”

　　珊瑚搂着他胳膊:“要不你也入个伙，我们就可以多带一批货，多弄一些人手，组大一点。”

　　李势见她不把自己当外人，交代的挺老实，也就不跟她计较先前的事了。他不以为意笑道:“这点小玩意，我可没兴趣，你自己闹着玩吧。”

　　珊瑚捶了他一下:“你讨厌！”

　　过几天，珊瑚到了温长亭家中，见到那高顺。高顺其人，今年三十有七，却是个相当温和俊雅的青年人，一表人才，见到珊瑚拱了手三行其礼，诚惶诚恐。珊瑚以为她为李势私人的身份，受这个敬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此也没多想。高顺虽然礼数恭敬，礼完后竟也不见外，坐下来便从袖中展出一张地图，还有货品的单子，上面详细列了种种物名，数量以及价格，同珊瑚商议起来。

　　对着内行，珊瑚也没什么好说的，很容易就商定了。高顺露出笑来，珊瑚也露出笑来。

　　“那就这么定下了，钱我出一部分，夫人你出一部分，利润三七分，夫人得三，我得七，夫人只管收钱便好，其他的琐事就交给小人来办吧。”

　　珊瑚惊了:“不是说的五五分吗？”

　　高顺温温柔柔笑道:“不是我不讲道义，只是咱们好几百人，都是拿着命在干活，还请夫人体谅一下，若是钱太少，下面的弟兄们以后便不会再跟着我干了，我这个大哥也不好做啊。夫人不妨问问别的做这行生意的，这个三成的利润已经很大了。这次若是成了，以后咱们还能继续合作。我高顺的名声，夫人可以到西域去打听打听，只要是我高顺口中说出的话，绝对没有食言的。”

　　珊瑚心说，这他娘贼就是贼，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的，敢情原来的五五分不是你嘴里出来的，是你让人带话的啊。然而她却没有谈条件的资本，高顺不愁找不到人合作，她也只能答应。

　　然后两人互相都再次露出笑来。

　　商定了给钱的时间，这事就算是定下了，温长亭出来，请他们一块去用饭。珊瑚因为时间太晚了，要回府去，便没有用饭，直接走了。温长亭同高顺喝酒，问道:“怎么样？像不像？”

　　高顺微笑道:“不是像不像，是根本就是。”

　　温长亭道:“真的是她？”

　　高顺道:“我在将军身边呆过，见过夫人的模样，不止一次，记得很清楚，不会忘的。”

　　他奇问道:“大人怎么找到的？”

　　温长亭摇头:“我没有找到，我不确定。”

　　高顺道:“贱内曾经在夫人身边侍候，照顾过小姐，她肯定知道一些事的，要不要找她来？”

　　温长亭道:“尊夫人也来了长安？”

　　高顺点头:“嗯，她同我一道。”

　　温长亭道:“那劳烦令夫人，帮我这个忙吧。”

　　高顺答应了。对于当年的刘绥为什么要找连夫人的女儿，他是不关心的，不过这个朋友他可是要交。两人谈了一会事，温长亭道:“我听说连将军，还有一个儿子，现在也在世？可是真的？”

　　高顺点头道:“公子一直在西域，有一些人知道，中原形势也不好，这些年他没有入过关。”

　　温长亭道:“我还当有人冒连将军的名，原来竟然真的是连将军的后人。”

　　高夫人听到高顺说这事，却说:“连小姐很好认，她是六指，右手的大拇指旁边有个小肉芽，非常少见。”她问温长亭，那姑娘的右手大拇指上有没有肉芽，温长亭说没有，高氏说:“那肯定就不会是了，我们小姐就是这个跟人不同，错不了。”

　　不过温长亭把珊瑚叫来了，高氏躲在帘子后，还是看了一眼，完了十分惊怪，说:“长得可真像啊，世上真有长的这么像的人，可真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她怪道:“这位夫人是谁啊？”

　　温长亭有些失落。送走了高夫人，他进了屋子去，和珊瑚说话。珊瑚不解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吗？我等半天了，你有什么事啊？”

　　温长亭心情起起落落，他很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悲怆从心头涌起，让他感慨万端凄凉满腹。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而喜什么呢忧什么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伤怀。

　　珊瑚见他不说话，看他这么个表情，心中就是一咯噔。她以为这个姓温的是爱上她了，这么欲言又止，眼神忧伤落寞的。她也有点怜悯温长亭了，要是没有李势，她也愿意跟他相好一场，不过她现在满心眼里都是李势，那装的是满满当当的，一点空也腾挪不出来，只得放弃这个。

　　她嘻嘻笑的敷衍了几句，没说什么，末了出门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心说，以后我要少到这里来，不然万一他真的爱上我，哪天一个控制不住把我给欺负了怎么办，那我也控制不住啊。

　　她还有点得意，感觉这想法怪有趣的，脑补了姓温的那个画面，她忍不住嘿嘿的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