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陆君宜往脸上和胳膊上涂抹了一层防晒霜,顺手抄了一把粉色遮阳伞就匆匆赶去开会了,几乎是冲过去的。
下午三点的太阳着实蒸人,路上都看不到闲晃的人影,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大火炉。
唯有路旁的挺立的树木让人感到凉意,虽然花坛里的英英草草早已被晒得垂头丧气的弯了腰。
会议室的前身是学校曾经最美的礼堂。
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它的装潢设施已经老旧到跟不上新建筑物的脚步了,而且地理位置也偏离了校园中心区。
后来又一个礼堂建成了。
洁白的墙壁,大红色的幕布,闪耀的灯光还有现代化的设备,简直是中西合璧、美轮美奂,坐落在喷泉花园中心。
所以这个旧礼堂就沦为学生专用会议室了。
陆君宜环顾了一圈,感觉好像一个暑假没见,这里好像简单翻新了似的,古色古香的蛮有韵味。
借着自己的好视力扫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一个坐姿笔挺的男生旁边坐下。
那是她的顶头上司——书法社长。
出了名的老腐朽,苦读半生并且自命不凡,人送绰号“孔甲己”。
因为孔乙己算第二的话,他绝对称得上第一。
对于跟自己共事的这位仁兄,陆君宜从认识之初就认为他是一“神人”。
“今天开会什么主题?”陆君宜好奇的问,视线注意到台子上的红色箱子,感觉它看起来特别像是用来抽奖的。
“自然是社团招新。”孔甲己掐指一算,出尘脱俗的开口。
对刚进入大学的新生来说,社团招新是一件很很有趣儿的事情。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学习交流,而且还有各种稀奇罕见的奇葩社团。
可是对于要像小商贩一样连着几天吆喝的老部员来说,这是一件特别热闹的事儿。
天气特热,人多很闹。
这是往届前辈说的。
陆陆续续,各个社团的社长、副社长都到齐了,坐满了不大的会议室。
主席缓缓而来,没多说废话直入正题,一脸严肃。
“今年社团联合会做出一个决定,为了提高大家的积极性,一会儿各部长排队到这里抽券。拿到相同数字的社团自动成一个组,两个社团结合自己的特色共同招新。”
此话一出,坐在位子上的部长、副部长们皆是错愕脸,回过神来便开始哀嚎。
会议室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
what?整什么幺蛾子!陆君宜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今年的社团招新更讨厌了,有种想开溜的冲动。
不过被旁边的部长发现了,一把按住。
眼看他要张口,陆君宜着实怕了他满口的“之乎者也”,赶紧认错,老老实实地又坐回到木椅上。
“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游戏已经开始了。对了,提醒一下,这是一场比赛,不要当成玩笑,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无视反对的声音,主席沉着的警告。
“我们按两个社团最终入团的人头总和决定输赢,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是一个team。输的人...死定了!”
陆君宜看他平静的说着威胁话的样子,不禁毛骨悚然。
坐在会议室里的各个社长们也突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出神的安静了,甚至不再有任何异议。
众所周知,主席是个狠角色。
“其实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陆君宜回到宿舍忍不住跟惠美抱怨说。
惠美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左手拇、小指直立不动,像在听电话,右手食指从左手拇指划向小指,一脸好奇。
(结果怎么样?)
陆君宜一脸可怜的回说:“我真的不想这样。”
真的不想,就这么怂的妥协。
毋庸置疑,不止陆君宜,所有人都很怂的妥协了,美其名为“主席的淫威”。
甚至很不巧的,书法社社长孔甲己还是出了名的爱走狗屎运,他抽到了数字“4”号,而另一个“4”号被动漫社抽了去。
真的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社团,要怎么才能发挥特色取得共同成功。
哪来的“狗屎运”,陆君宜暗啐一口,明明是空有狗屎,没有运气。
发了好一通牢骚,才觉得身心舒畅。
“今天是周末,医务室没开门。”陆君宜告诉她。
惠美勾勾食指,左手在右手腕处做号脉状,用两指在肩膀划了下,又双手握拳上下击打。
(有医生值班。)
“那我陪你去吧。”陆君宜笑着说。
开学之后到现在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惠美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冷热之间反复煎熬着。
一开始并没怎么在意。
以为是宿舍开着空调比较凉快,与外面的热天气造成的“身体温度差”。
可是这两天,她的精神几乎算是萎靡不振了。
周末的时候,校医务室就不像平日里开门了,但里面还是会有两个医生轮流值班,应该是为了应对学生的突发急诊。
俩人远远就看着诊疗室的门是开着的,有些疑惑。
走进去才发现值班室门口的队伍竟排的挺长。
“今天不是周末嘛,看病的人怎么这么多,平时也没见这个阵仗。”站在队伍最后的女生一脸不快。
“生病嘛,谁事儿说的准。”看样是她的朋友回答说。
“里面不是有两个医生吗,大家为什么只排一个队?”陆君宜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上去问出心里的疑惑。
吓得那俩人一愣。
“天呐,你竟然不知道?”
第一个女生惊奇地说:“‘更年期阿姨’值班啊,谁敢往枪口上撞,整个人跟吃了火药似的。”
说着隔着玻璃指了指里面的一个中年女医生,翻了个白眼,满是不屑。
前面正好有人听到这话,也是忿忿不平的附和。
“她就有病!上次我感冒了,想说要两盒三九,她嫌我要的多,就给开一盒。我说两盒够喝一个星期,不浪费的。她死活不给,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要抢她钱一样,小气得不得了。我花钱买药凭什么不给啊,再说了医务室是大家的,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结果这一队伍都是知道那女医生厉害的,大家窃窃私语着。
惠美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位中年女医生出了名的凶,说话很不客气。所以,一般有其他医生在的话,绝对不会有人主动让她瞧病。
看着眼前这个情况挺尴尬的。
一个队伍都要排起了长蛇,而女医生面前只有一个人,眼看这长队的人都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摆明了给人难堪。
惠美指了指女医生,伸出拇指、小指,由内向外移动。
(我们去她那里吧。)
陆君宜点点头,说:“凶就凶点吧,能看病就行。”
然后拉着她穿过人群走进去。
一整条队伍里的人都翘首以盼,等着看她们俩出糗,给炮轰出来。
嘴里嘟囔着:“小年轻就会嚼舌根,都是给惯的。”
惠美在女医生面前坐下,用手语描述身体不适的状况,陆君宜靠着猜测推理,多多少少帮忙“翻译”着。
周围的人都奇怪的盯着,好像第一次见到不说话的人。
“确实有点低烧。”
医生看了一下她刚刚量的体温,说:“这个造成原因有很多,也不能直接确定你这低烧是什么引起的。”
出乎意料,她的语气很平缓,只是面无表情。
“你跟我到隔壁去,先抽血化验一下吧,看看血常规。”
学校里的设备很齐全,种类繁多的专业化仪器。
惠美伸出胳膊被抽了一小试管的血,没几分钟结果就出来了,俩人又跟在女医生后面回到刚刚的房间。
医生仔细看着结果单。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一项不合格的。成年女性的血红蛋白参考值是110~150g/l,而你的是90,属于轻度贫血。”
“这个可能是引起你低烧的原因,但也不唯一。”
“我给你开一些补血益气的药,你先坚持喝一个疗程。再多吃点红枣之类的食疗辅助,看看会不会有些改善。”
她的语气几乎算的上温和了,惠美只是机械的听着叮嘱。
而后,医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你经期多久没来了?”
声音挺大,周围还有几个男生,惠美红着脸摆摆手。
(不记得了。)
“经期的前一周,可能会出现体温低或低烧的现象,这也算是正常的。所以过几天如果月经来了,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惠美伸出拇指弯了弯,陆君宜在一旁替她说“谢谢医生”。
没想到对方竟突然微笑着点头。
二人因为这意料之外的惊喜举动,几乎是轻飘飘的走出诊疗室。
“从来没见过笑容这么温暖的医生。”
看到之前不友善讨论女医生的几个人还在排队等待,陆君宜故作得意的对他们大声说。
却得到回敬说“得意什么。”
陆君宜的暴脾气上来了,一副领导的架势要对这群人进行精神道德教育。
“脾气不好又不是医术品行有问题,难道能吃了你们不成,有必要这样给人难堪吗?再说,人家今天不是挺亲切的嘛,不至于一棍子打死吧。”
“这下班时间可快到了哈,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过了几天,惠美发现大姨妈竟然光临了。
一时又欣喜又抱歉。
虽说无谓的担心了这么久,可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身体不舒服,也就不会知道自己贫血了。
总的来说,这叫塞翁失马。
想起医生说的食补有些迷茫,超市里有软红枣和硬红枣,改选哪一样?
只好短信妈妈询问一下:妈妈,贫血要吃什么样的红枣?
没一会接到了短信轰炸。惠美有些后悔告诉她了。
“是你贫血吗?”
“妈妈每天都有给你做好吃的菜啊,怎么会贫血呢。难道是学校的饭菜没有营养?我就知道,宝贝女儿受苦了。”
“你又不懂这些,不要自己买。超市里卖的红枣不知道顶不顶用!”
“等两天,妈妈给你买点好的。”
“还有啊宝贝,贫血的话气色就会变差的,然后皮肤就不白嫩不水灵了,那可不行!”
“所以说,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生活,那边都没有人照顾你。”
惠美有点后悔告诉她了。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别太担心了,医生都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您也知道的,君宜很照顾我,都快成我的第二个妈了。”
得赶紧安抚好妈妈的情绪,不然过两天她准会亲自过来一趟,。
因为整个大一生活就是这么过来的。
“也是,你有有小妈照顾,哪还用得着我操心。”
惠美看到这条短信以后哭笑不得。
其实去年乔妈妈来学校看望的时候,就认识陆君宜了,而且越深入了解对她就越喜欢。在乔妈妈的心里,对于陆君宜是感谢的,毕竟除了家人,一直以来惠美是没有朋友。
第二天晚饭前,也就是周日6点左右。
惠美收到了邵琰承的短信:我在你宿舍楼下。
没敢多耽搁,赶紧一步两台阶下去了。
邵琰承一直坐在车里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匆匆忙忙飞出来的熟悉身影。
突然笑了。
他打开车门走下来,朝惠美招手。很耐心很耐心的站在原地,望着她跑过来。
惠美来到跟前,邵琰承才看清她身上的宝蓝裙子。
很漂亮。
惠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合不上的嘴角。
手指轻快的一阵舞动,是想问:你怎么来了。
可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看不懂手语,脸一下垮了下来,挫败的拿出手机打字。
邵琰承像是知道她在问什么,按住她忙碌的手,开口解释着。
“我趁周末回了一趟老家,正好见到你妈妈。她说你生病了,让我带点东西给你。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惠美想打字告诉他,这才发现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脸有些发热。咬咬唇,也没有示意他松开。
反倒是邵琰承要到车里拿东西,收回了手。
惠美竟感觉到有些失落。
他的手搭在后车门的把手上,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只是转过头来,问了句:“吃过晚饭了吗?”
惠美摇摇头。
那只手迅速地收回了。
“我也是。”惠美听到他声音沙哑的说。
看着眼前这个人灿烂的笑容,她胸口有些颤动。身后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闪闪发光,几乎可以点亮黑夜。
可也正是因为这灯光,邵琰承没看见藏在黑暗中,她脸上的红霞。
车窗外的风轻轻的拂过,吹得人很舒服。街道两旁的路灯也亮起来了,鹅黄色的光映着间隔的大树晃着眼,如梦如幻。
厢内的氛围太安静,只听得到来来往往车流的喇叭声。
惠美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邵琰承,心里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闷。
却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眼眸。
惠美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得心跳骤停,紧忙撇过头看着窗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偷。
邵琰承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只是轻笑,问:“要不要给你放歌听?”
胡乱的点头。
车上响起了歌曲的前奏,然后一个深沉厚重的男声像读诗一般娓娓道来,音色很独特,像微醺了让人着迷。
这是一首英文歌,只是她没听过。
透过几句听懂了的歌词,她感受到从声音里的散发出来的情感,歌声环绕在耳边,敲打在胸口,隐隐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