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燕环穿的实在是太红了,活脱脱一个跑出来的新娘子,七公主燕珠头上的簪子粗略看去就有十几根,看着都替她脖子酸,四皇子比以前粗粝了不少,看来汾阳城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风沙漫天……
“燕孜姐姐!”安平正兴致盎然的打量着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安平回头,惊喜的看着来人:“燕北!”
“姐姐!”燕北走上前抓住她的双手,咧着嘴笑着,“我回来了!”
七年了,燕北已经从十岁的小男孩长成了如今的翩翩少年。
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穿着一件风尘仆仆的青铜色盔甲,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他整个人站在阳光里,带着安平错过的所有美好向她微笑。
燕北是皇上的第十四个儿子,母亲是梅夫人,梅夫人和常答应自幼相识,长大后又是闺中密友,婚后更是同侍一夫,关系自然好的没话说,幼时,常答应时常带着安平去梅夫人的院子里玩,七岁的燕北便成了安平身后的小跟屁虫。
安平十分讨厌这个小跟屁虫,有他在,她就不能好好的和宗怀哥哥玩了。
有一次,她故意把燕北带到了假山旁,然后自己跑开了,想吓唬吓唬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着自己。可是,没想到太子那天竟然从假山路过,看见了孤身一人的燕北,心情不好的太子命人把燕北扔进了假山旁的荷花池里,燕北拼命挣扎了一会后,小小的身子便沉了下去。
安平吓坏了,她躲在假山里目睹了这一切,但是她不敢出去,害怕太子把她也扔进池子里,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脚下的石头上。
太子走后,她发疯一般的跳进池子里寻找燕北,她一次又一次的潜入水底,却始终看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燕北颤抖着声音在身后唤她。
安平惊喜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燕北告诉她,他会游泳,刚才见躲不过去,便浮在了水下面,说着拿出一截麦穗,得意的告诉安平,他就是靠这根麦穗呼吸的。
安平忽然发现这个小跟屁虫还挺聪明,于是,她和宗怀的身边便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从那以后,燕北俨然成了他们的一员,安平和宗怀偷偷练剑的时候,燕北就站在院子外警戒,他俩躲到墙根下偷听先生讲课的时候,燕北便站在不远处提防,就连他俩躺在草丛里聊天,燕北也要站在不远处巡逻,以防有人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安平十一岁那年,常答应生了病,不出一年就过世了,安平伤心极了,她整日整日的躲在屋子里哭,抱着常答应的衣服不松手。
后来梅夫人把安平要了过去,整晚整晚的抱着她睡,在梅夫人温暖的臂弯里,安平度过了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梅夫人告诉她,以后,她就是安平的亲娘,燕北就是她的亲弟弟。
过了两年,诸皇子分封,燕北被分到了极北之地淮安,出了淮安就是塞外,据说塞外有一种胡人,身高两米,体型壮硕,群居而生,时常到淮安打家劫舍,强取豪夺,弄得当地怨声四起,民不聊生。
梅夫人要带着安平一起去,安平拒绝了,她不愿留下宗怀一个人。
于是,十岁的燕北跟着梅夫人去了极北之地淮安,众皇子无诏不得入京,这一别,就是七年。
安平紧紧握住燕北的手,眼中泛起点点星光,“回来就好!你竟已经长成这般大的小伙子模样了!”
“姐姐,七年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和宗怀哥哥,对了,宗怀哥哥来了么?”燕北说着左右张望,寻找宗怀的身影。
安平沉默了一瞬,语气平淡道:“他过来大概还要一会,宗怀哥哥成婚了,住在宫外。”
燕北欣喜道:“真的吗?你们什么时候……”他忽然顿住,嘴角的笑慢慢敛去,“他和谁成婚了?”
“长公主。”
燕北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愤怒,他红着眼睛,双手用力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竟然敢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安平把他的手放进自己手心,缓缓道:“这件事不怪他,是父王的旨意,你知道的,没有人敢违背父皇。”
燕北像忽然泄了气的皮球,颓然松开了双手,他一屁股坐下,表情凝重,盯着桌面沉默不语。
安平也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一个苹果递给他,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燕北接过苹果,闷声道:“拿到诏书后就往回赶,快马加鞭走了半个月,今日凌晨刚到安阳。”
“梅娘也一起回来了吗?”
“路程太远了,我怕她身子受不住,就没带她一起回来。”说起梅娘,燕北僵硬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
安平很遗憾不能见到梅娘,梅娘在她的童年时期太过重要,她用自己的双手和温暖帮迷路的自己找到了方向。其实这些年安平偶尔会想起她,也不知道她在遥远的淮安生活的怎么样,只是奈何脱不开身,她想自己应该去看看的,梅娘慢慢老了,自己是她的女儿,理所应当陪陪她。
“不回来也好,人上了年纪身子就折腾不起了,过些时日我抽时间去看看她。”
燕北点点头,“娘这些年在淮安生活的不错,有几个聊得来的好姐妹,每天养鸟种花,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娘每每想起来都要念叨很久,不知道你在安阳过的怎么样,埋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把你带去淮安。”
安平听得心里暖暖的,她终于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挂念自己!她笑笑:“这下回去可以告诉梅娘了,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每天都过的很充实,也很开心,叫她不必挂念我。”
燕北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朴素到有点可怜的妆容,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忍住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长呼:“长公主燕舞到——长公主驸马宗怀到——”
所有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向门口,大殿一时间陷入一片安静。
燕舞身穿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披着金丝薄烟翠绿纱,一头青丝梳成华鬓,繁丽雍容,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额前的金色步摇,随着她的步子来回摆动。
宗怀依旧是往日的一袭青衫,左手背后,右手轻挽着燕舞,缓步走来。
安平低下头,用食指磨搓着杯口。
二人刚一进殿,便立刻有谄媚的的人上前逢迎讨好,燕舞高昂着下巴,一幅倨傲的神态,宗怀相比就谦逊了很多,面带微笑的和对方说着什么。
燕北忽然起身,右手拿着一杯酒,左手一把拉起安平走了过去。
安平措不及防,刚欲挣扎却已站到了二人眼前。
燕舞回头看到安平,讥讽一笑,道:“燕孜,你若实在过不下去了可以跟长姐说,我不介意送你两样体面的首饰。”
安平刚欲还嘴,燕北已抢先开口道:“长公主可能有所不知,相比浓妆艳抹气势凌厉的女人,我们男人更加怜惜看起来楚楚动人的女人,我觉得燕孜姐姐今日的装扮清新脱俗,恰到好处。”
燕舞似乎这时才看到燕北,她惊讶道:“你是……燕北?”
燕北屈身向二人行礼,“长公主,长公主……驸马。”
宗怀欣喜的看着燕北,燕北视而不见,举起酒杯道:“我今日刚刚进京,很遗憾没有喝到你们的喜酒,这杯酒算我敬二位的,希望你们永结欢好白头偕老,干了”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宗怀眼睛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他牵强一笑,拿起酒杯和燕北对饮而尽。
燕北目光直视宗怀,朗声一笑道:“宗怀哥哥真是好福气,能娶到长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夫人,宗怀哥哥能远赴千里觅得良缘,看来你和长公主的缘分真是不浅,十年为质背井离乡,也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