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九曲雁回肠，东风自嗟
众仙忙成一团，有拦架的、有看病的、有劝的、有通告地界的……
她站在人群中，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落寞的身影。他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个婴孩。
他突然挣开众人，抱起毕月，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管身后谁人呼唤，谁人阻拦，都只是金玉摇曳，金甲碰撞，他抱着她，在重重纷乱中，越过云雾和人海。
“儿子——”一个老劲苍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脚下一滞，“让父皇救她，可好？”
那一刻，所有的所有都安静下来，如同山河永寂。
大罗天境北极神宫的紫薇大帝化身酆都大帝之时说过，儿女，是父母上辈子的恩人，前生还不完的恩情，这辈子来还。
一辈子在权力漩涡中奔走、权衡的大金乌此刻终于明白，玉帝、后土欠毕月的情，今生再也算不清，还不完。
“你不配，”他说，“穷桑，我们回家。”
他唤她，穷桑。
尽管世人不知何意，已经生死未卜的扶桑毕月却好似笑着，好像听到他唤她，穷桑。
最后如何散场，她不记得了，只是听说，青鸾也受了伤。被十大金乌中最善解人意和默默无闻的三金乌和八金乌，用六道神镖刺透了肩头。
娘娘气愤极了。可是，不久，扶桑公主元神俱毁的消息从地界又传回天上，娘娘又变的开心。
自己肩胛骨的伤很重，首席仙子敖源送来了一种药，抹在伤处，又让雀泊渡了自己一些仙力，竟大好了些。
她现如今住在天上，除了宫门便是蟠桃园，桃花不开的季节里，被娘娘改成了另一番景象，像极了花园子。
“妹妹可有扶桑公主现如今的消息？”
“姐姐可算问着了，我今日诚然听几个仙人说过，地界的后土娘娘大怒，好些个有身份的归隐神仙，都要来拜访陛下呢。”
“这是向陛下发难了？”
“谁知道呢，真是搞不懂，不就是一个小公主么，死了就死了呗。这些年，死的神仙不胜数，多她一个又如何？”
“妹妹此言差矣，难道妹妹不知道后土娘娘和大金乌殿下对这个小公主有多疼惜么？”
“嘘——姐姐，我些许听见有动静，我们还是别说，若是被灼华姐姐听见了，只怕咱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扫地的小仙子从亭子外的大石旁走开，弱水才从石头后面绕出来。
“弱水仙子。”
弱水一惊，不料竟有人看到自己，却是不知何时亭子里坐了一个人，正在饮茶。
弱水走上前去，看清楚了来人，便欲离开。
不想那人复站起来，缓缓问道：“仙子伤养的如何了，可好些？”
“小仙与弱水仙子在那日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
“我知道，你是二金乌殿下身边的那个姑娘。”弱水不得转过身来。亭子里的瓷石桌上摆了一道七杯的蓝瓷茶具。
“仙子叫我竺葵便好。”
那青中带蓝的颜色，萤澄澄的，就像那柄青玉木纹箫，那段摄人心魄的乐声……还有那个倒在自己眼前的姑娘。
“西域与二殿下素来无甚交情，弱水告辞。”
竺葵笑着往桌子上的空茶杯依次倒了一杯，“竺葵不才，却有心相助仙子保全西域，成为储君之后。此乃楚南新茶的尖儿，不知仙子可否愿意尝尝？”
“这话奇了，我刚害了你们旸谷的小公主，你主子的亲妹妹，旸谷上上下下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呵，你为何相助于我？”
“仙子有所不知，”竺葵递给她一杯茶，“殿下与我受旸谷之害，流放北方极寒之地七万年。七万年，多小的嫌隙，多琐碎的鸡毛蒜皮，也能酿成仇毒。”
“恕弱水直言，仙子不过是二金乌殿下身边的侍者，百花谷挂名的仙子。二殿下刚刚回天，与大殿下的那场战事闹得满朝风雨，仙子与殿下不求自保，如何还来帮我。”
“看来仙子果然不懂旸谷。”
弱水挑眉，竺葵道：“不错，自陛下与后土娘娘交恶，后土娘娘在地界建虞渊神宫以后，旸谷便成了天上地下唯一的联系，而大金乌也理所当然成了三界的储君。可这些年来，地界换储之说喧嚣直上，仙子可知，娘娘若换储，会是谁来做这地界储君？”
“左不过是二殿下，难道这便是二殿下与我相交的本意？”
竺葵笑道：“否，后土娘娘心中的继承人，说来好笑。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继承之人并非十大金乌，而是岱舆扶桑。”
“砰——”弱水将杯子放在桌上，“这……”
竺葵挥手，道：“仙子莫急，听我说来。后土娘娘为何要让扶桑公主做储君，谁都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娘娘做了那么多事，却全是在为小公主铺路。”
“十大金乌，向来以大金乌为尊，其余金乌，包括二殿下，打骨子里就没有称帝之心。让大殿下抚养公主，这十万年，殿下待公主如何，即便仙子没有目睹这一场事变也略知一二吧。现如今，小公主被仙子……”
“所以他恨我。”
“自然是会恨仙子的，但是，若仙子能让大殿下明白，扶桑公主活着只会成为他的障碍。只有仙子是为了他，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公主。以大殿下的性情，过上个十几年，多则百余年，只怕，便会将仙子作为心中第一人。”
“会么？我害了他最疼爱的妹妹，后土娘娘的小女儿，旸谷四金乌扬言要灭我西域，后土娘娘也不会放过我。”
“仙子放心，后土娘娘与王母娘娘斗了几百万年，结果如何？王母娘娘将仙子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西域又是牵制地界的唯一，仙子还用得着担心么？”
“那我可以帮二殿下什么？”
“二殿下知道仙子眼下困扰，不愿叨扰。只求将来。”
“我懂了，替我谢过二殿下。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如何去做。”
“很简单，仙子只要尽早入主旸谷。硬碰硬的事，旸谷最是不怕，可若化作绕指柔，旸谷便无力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