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木马谁骑来，啼笑皆非

　　“还有呢？”

　　“他请你照拂敖源，这些时候战事吃紧，往来书信不便，一应事情都交给你了。”

　　毕月从他身上爬下来，道：“我还是很厉害的吧？蛟牙都相信我。”

　　大金乌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圆润的脸，不免笑道：“你越来越厉害了，我都不认得你了。”

　　毕月爬起来，又钻回被窝中。

　　大金乌道：“这是什么？”

　　毕月看过去，是临圻给的那匹小木马，又起身从他手里抢回来，道：“这是临圻哥哥送的，好看么？”

　　大金乌半靠在床沿上，：“我当是谁送的，原来是他……”

　　“不然还能有谁送？临圻哥哥真是细心，我都忘了自己喜欢这个了。”

　　“是么。我只当他心里只有他的主子，原来还有你。”

　　毕月转头看着他半张侧脸，被火光映着，就像是他生气时度的一层金辉，毕月没忍住刚要伸手去摸一下，他突然转头问道：“他为何会答应将军符交出来？又送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毕月的手怔在半空中，自己又尴尬地收回来。

　　她顺势将目光定在手中的小木马上：“因为我喜欢雀泊仙子的冰马，曾经跟六哥要过，六哥他说那冰马是西域的马属，弄不来。我喜欢那匹马，临圻哥哥就跟六哥学了雕刻，给我雕出来的。”

　　“你喜欢西域的冰马么？”

　　毕月点点头。

　　大金乌将那只小木马从她手里夺来，顺势一扔，木马倒在火炉中，毕月一惊，道：“你做什么！”

　　他很坚定道：“你喜欢，我送你。”

　　毕月道：“谁送都是好的，唯独你不可以。”

　　大金乌没有接话，毕月道：“待你娶了弱水，多少马送不得？我不稀罕。”

　　说罢，小姑娘将被子一蒙转过身，偷偷哭起来。

　　大金乌看着和被团融为一体的毕月，缓缓抽泣着。

　　他隔着被团将她抱住，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明明都清楚明明都知道，可是他们，谁也不能说什么。

　　就像早已知道结果的两个人，还在彼此取暖，以为只要现在温暖一些，以后的寒冷好像也能少些一样。

　　殊不知如今有多暖，将来就有多痛。

　　沉默了许久，毕月从被团中露出头来，帝兄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生辰你想要些什么？”

　　毕月一怔，是啊，快要到自己生辰了呢。

　　天庭藏经阁的史书曾记载，十万多年前人间的腊月十四，草木回春，百花齐放，香气三月不绝。百花谷起于三重天，一岁光阴，十二花神、百余位仙子纷纷归位。

　　三界六道共贺她的出生。

　　“帝兄，”她转过身来，与他相对，眼泪将睫毛打湿了。“我帮你做这些，并不要你觉得这是你欠的一个人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我之间……”“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毕月打断他的话，义正言辞。

　　大金乌眼神一动，像一个孩子般思索着。

　　“弱水。”毕月很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她是西方的女帝，王母的弟子，这些你懂吧。”

　　毕月很讨厌他说话时的那个语气“这些你懂吧”，好像自己不是个傻子就是他羽翼之下的孩子。“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她能帮我安稳成为天帝，君临三界。”

　　“我知道啊。”毕月忍着眼中的泪，不让它落下来。

　　“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拒绝。”

　　他说得诚恳、委婉，目光中闪烁一丝愧疚。

　　毕月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懂。”

　　她便是这么一个人了，什么时候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伤心，尽管心里的高墙已经崩塌，泪水决堤，可面子上还要镇得住。不知道为什么要故作坚强，只是哭了会觉得很丢脸，也没什么意思，换不回谁的什么承诺。

　　是如何睡着的，她记不清了，可是她反反复复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地都是红色的，虎啸龙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她自己站在一处山巅上，有个声音随着风声在天地间旋转：“穷桑……穷桑，穷桑……”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你答应会等我的……”

　　你答应会等他的，你答应过的。

　　等到了帝兄心中所想，毕月在梦里想了个明白。她是被母亲强加给帝兄的累赘负担，他不是少昊，本就没有什么责任要对她的未来负责。

　　这世上，除了少昊，自始至终，她就不应该等待任何人，相信任何人的感情。

　　她散落在锦被外的长发被火烤过，散发着干燥的草木香气，泛出微微的红色。大金乌伸手去抚平那乱糟糟的碎发，指尖穿过时，他想起世人都叫这长发为三千烦恼丝，现在想来，好像也不错。

　　他抬起身子看着小姑娘已经含着泪花睡着了，扭动几下身子，便翻过身来将大半条锦被揉团窝在一旁。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设想了无数个结局，你会留在我身边，你会对我失望离开我，亦或是我们回到东夷，还是永远地生活在旸谷。

　　毕月，你在梦什么，梦里是我，还是当年的那个少昊。

　　他嘴边抹起一个温暖的笑容，他知道她的梦里不会有别人，除了他。

　　小姑娘一动不动，鼻尖开始冒汗，手中紧紧握着被角，眉头紧锁。

　　她自己会醒，然后挪过来，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再安稳睡去。大金乌挨过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

　　她的那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喜欢什么物件儿，看上什么衣裳，心里想着谁，讨厌做些什么，他从来都知道。

　　他更清楚她挺懒的，不爱去想以后，然她又不愿意相信他可以领着她走到以后。

　　你啊，还真是麻烦呢。

　　他抱紧了怀中的小姑娘，不管她怎么闹别扭，他都不要再让她离开，他再也承受不了。

　　第二日，毕月醒过来的时候室内已经很清爽，屏风已经被移开，从窗子里刮进来清冷的风，在冬日里难得的暖风。

　　冥灵姑姑抱着她的大氅坐在桌前，手中的针线缝补着她昨日说不对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