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闭上眼睛

　　美食一条街人头攒动，幸运的是，江山像条鱼似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偶尔停在小贩面前，离开的时候，手里必定拿着小食的盒子或者串串。她指着眼前的东西对老板说“我要两个”或者“我要一个”的时候，沈约已经掏出了钱夹子。一个吃，一个付钱，气氛和谐得很。

　　如果江山的衣服没有被一个只顾着看自己女朋友的男生撞一下的话，他们的美食街之行本来还要走得更久的。如果是普普通通的撞，江山这小身板怎么着也能挺得住，重点是，男生的手上和江山一样，拿着小食。

　　当是时，男生转着头凑在女朋友的耳边说话，而江山正跟右边的沈约形容刚买的吃的有多么的美味，沈约微微低头听她兴奋地描述，抬眼扫了一眼前方，看见近身的男生时，已经来不及护住江山了。

　　人没事。

　　衣服有大事。

　　男生手上小食盒子里的汤汁尽数倾倒在了江山的外套上——她今天穿的刚好是颜色比较显眼的浅灰色，黄色的汤汁、她被撞而由于惯性身体前倾蹭在衣服上的串串油渍，深浅不一的黄色漫在浅灰色上面，遮不住，也吸不掉，像是打翻了黄色的调色盘。甚至，有一些汤汁在突然的碰撞之下跳起来，调皮地黏在她的脸上。

　　更要命的是，她的眼睛可能也饿了，趁乱喝了一滴或者两滴汤。眼睛火辣辣的，江山睁不开眼，她只听到旁边有男生在连连道歉，这事儿倒霉是倒霉，但若她自己小心一些，未必就不能避开，所以，只能认栽。

　　她摇摇手表示自己没事，又抱歉说自己不小心，那一对情侣塞了不少纸巾在她手中，歉意满满的走了。这中间，沈约已经拿纸巾帮她擦干净了脸，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江山能感受到沈约饱满的指腹，一下又一下落在她的脸上，动作轻柔。她的心思突然全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了，那对情侣是什么时候走的，手里是什么时候多了一包手帕纸的，她都不知道，刚刚对衣服的担心也消失不见。

　　她和他稳稳地站着，江山的心里一片平静。

　　人群没有因为这一个小小空间的冲撞事件而停下，沈约帮她把脸上的油渍擦干净，扶着她的肩，走到了一个人少的、不挡路的地方。“眼睛能不能睁开？”隔得这么近，立体声的效果很明显，江山“嗯”了一声，“睁不开，有点辣”，手伸上去就想揉，被沈约在半空中握住了，“不能揉，你等一下。”江山点点头，她的右眼没事，不过由于左眼闭着的牵制，也不能完全睁开，她看见沈约扭开了纯净水的盖子，微微转了身，大概是怕水落地的时候溅在她的身上。江山的脑子混混沌沌地想，他刚刚的声音跟他的指腹一样饱满，又想，沈约果然很帅，侧脸突出他立体的五官，江山那只半睁开的眼落在上面，再也移不开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睛突然一花，紧接着一丝清凉在眼睛处弥散开来。“眼睛慢慢睁开。”沈约的声音在眼处的清凉感蔓延的时候同时响在耳边。

　　她听话地慢慢掀起眼皮。沈约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眼睛上，此刻，他感受到她眼睛的颤抖，有热热的液体触到他的手指，他知道那是她的泪水。颤抖的眼睛动了动，又安静地闭了回去。

　　江山无可奈何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上来，“这个老板的料放得挺足的，好像还放了辣椒？”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右眼眨了眨，“我还是揉一揉吧，揉两下，多流几滴眼泪就好了。”

　　他的手还附在她的眼上，沾着纯净水的纸巾已经被她的眼睛捂得温热。“不能揉。”手指离开她的眼，只留下这三个字。

　　水和地面撞击的声音传到江山的耳中，又是一阵水触地的声音，再接着是沈约的低声，“低头，用清水洗一下。”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划过，两边的发丝被他压在耳后，然后，那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江山听他的话，慢慢低头，眼眶最先触到他的手，紧接着，是眼睫毛，触到了水波。

　　“轻轻眨两下。”

　　江山的睫毛扫在他的手掌上，短促地，一下，又一下，痒痒的触感从手臂传上去，沈约的手指像江山的睫毛一样，不受控制地也抖了抖。

　　“你等等。”他说这话，手再次离开了，左眼因为刚刚沾了水，稍稍遇着点风就清凉得不得了。江山听见熟悉的水落地的声音，“刺啦，刺啦”。

　　沈约在换水。

　　指腹饱满的手马上又回到她的脑袋上，“再洗一遍。”

　　江山低头。

　　第二遍洗眼，火辣辣的感觉才算是彻底摆脱了。沾着水珠的睫毛细细密密地跳着舞，跳出了一颗带着湿气的黑珍珠。视线相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沈约的一只手还扶在江山的脑后，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水珠一颗一颗往下滴，在城市的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站在背光的地方，大片的阴影打在脸上，江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仿佛打断了他的视线，因为她马上听到了沈约的声音，“好了？”像是为了确认一遍，江山又眨了眨眼睛，“嗯”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唧似的从喉间发出来，“好了。”

　　脑后的力量卸去，一块软绵绵的物事突然遮住了她的视线，“眼睛闭上”，他说这话的时候，江山已经看不到他的脸。

　　沈约捏着帕子细致的把她眼周的水珠拭干。

　　江山有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感觉，她的眼睛闭着，细细感受着柔软的帕子，她其实很喜欢这种触碰。去理发店时，理发师摆弄她的头发、或者是和朋友一起玩耍，有人给她上妆时，她都很享受。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细致的动作，这是人最温柔的时刻，所以，她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不同平常时候的轻柔。

　　她突然有些想听沈约的声音，身体比身体还快一步，她这么想的时候，已经脱口叫了一声“沈约哥。”

　　“怎么了？”他的像大提琴一样的磁性声音很快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挽起一个轻轻的笑，“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