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谦明白父亲的问话有试探的意思。他略微思索一下：“管孝俭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敲碎他的花岗岩脑袋。”

　　高善仁轻轻摇头：“这是最后的手段。《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要学会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先后两次派光头罗汉马二都去瑞升祥打探虚实，均遭到管发茂的拒绝。管家对瑞升祥看得很紧啊。”

　　“为什么一开始您不亲自出马，要派马二都去？”

　　高善仁望着窗外风景，似乎不经意的说着：“首先，这事马二都如果能搞定，我们高家的人就没有必要亲自出面。在幕后操控就可以了。其次，管孝俭为人耿直，不谙世故。我如果直接与他谈，一旦谈不拢，就丝毫没有转圜余地，也没有台阶下，局面不好收拾。不如先让马二都出面先谈，给管孝俭加点压力，再谈就比较好办了。自谦，你要记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不是什么事都要事必躬亲的。”

　　高善仁的眼角却迅速扫了高自谦一下，儿子听得很认真，这令高善仁甚感宽慰。一个家族的接班人其实并不比一个市长责任小。

　　市长决策失误，损失国家背着，大不了辞职不干。一个家族的掌门人如果没有掌控全局的思维和明察秋毫的判断力，这个家族小则破财，大则分崩离析，家破人亡。这种情况在乱世之秋比比皆是，并非危言耸听。

　　美国归来，高自谦经常随父办事，他仔细观察父亲的一言一行，心中尤其对父亲缜密的思路感到钦佩。父亲能和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打交道，在处理各种人事关系的时候总是做到能屈能伸，游刃有余。可谓人情练达，世事洞明。

　　“用在南京城足以买下10个布店的价格收购瑞升祥。”高自谦疑惑不解地问：“一个省城的小布店布店能值这么多吗？”

　　“布店的房子货物并不值钱。值钱的是挂在门前的那块牌匾。瑞升祥是清朝乾隆年间建店，至今已经一百三十多年了。南京的达官贵人都看重这块牌子。我要把瑞升祥迁到南京，这块牌子以后会派上大用场。”

　　“您真要花这么大价钱办成这件事？”高自谦对父亲如此高价收购瑞升祥一直有所保留。就算再值钱，一块老字号的牌子价格也是有数的。

　　高善仁讳莫如深地笑了：“哈哈，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也许我们会以很低的价格拿到呢？”

　　“能以很低的价格拿到？”

　　“什么事只要动脑筋，就会如愿以偿。”高善仁微笑着说。

　　面对父亲自信的微笑，高自谦相信父亲对办成此事已经成竹在胸。

　　“噢，对了。管孝俭大儿子管文标去法国留学回来了，听说在尚海的金融圈里混。你小时候在县城时，有没有和管文标见过面？”高善仁侧首问儿子。

　　“我不认识他。我们从未谋面。”

　　“这个人你要注意，或许他就是你以后的对手。管文标和他爹完全不同。他爹是个勤俭持家的乡绅，管文标从小就是个心大事多的鬼精灵。”高善人凝视着车窗外的风景轻轻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这代人迟早要退出舞台，以后就要由你们来唱戏了。”

　　高自谦默默低了头，不再言语。老一代终究要交出他们的地盘，新一代接盘也是必然。

　　车队很快抵达城门口，从城门鱼贯而入。县城的人没见过这么豪华高档的轿车，男女老少纷纷瞪大眼睛驻足观看。

　　高善仁关上车窗：“自谦，等下到了管府，你随时跟紧我，管孝俭是个老狐狸，你可以仔细观察一下。”

　　“马二都今天随行，管府的人不会与他有冲突吧？”

　　“无妨。我们今天就是来摊牌的。马二都是压垮管孝俭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