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堂屋正厅。
管孝俭和高善仁品尝着上等明前清茶,寒暄着久远的往事。他们彼此都清楚这种叙旧仅仅是开场的铺垫而已。
“高兄,您这次屈尊光临寒舍,想必不仅仅是叙旧吧?”
高善仁微笑着抿一口香茶:“是啊。咱两之间也不必绕弯子了。你知道我这个人非常怀旧。你的瑞升祥我可是觊觎很久哦。”
管孝俭笑道:“一个小布店您也感兴趣?”
“老喽,就喜欢那些古香古色的玩意。咱们开门见山吧。本来我是要亲自与你谈的,偏巧南京老头子的秘书通知我等候召见。嗨,老头子的脾气你是晓得地,通知召见你,那你必须召之即来。那几天,我哪儿都不敢去,在南京候着召见。自谦恰好又去美国办事,所以就派了手下马二都前来。没成想这个蛮汉自以为是,我行我素,差点砸了这桩买卖。今天我带他来,就是想让他给贤弟陪个不是。”高善仁把自己没有亲自出马的缘由徐徐道来。尤其在说到“南京老头子”的时候,语气里充满骄傲自豪。
管孝俭倒吸一口冷气。他记起高善仁和“南京老头子”都是zj奉化人氏,莫非高善仁和“南京老头子”搭上线了?这并非没有可能,高善仁号称首富,以这样的身份结识“南京老头子”并不意外。
“下人嘛,办事总是很莽撞。其实那个叫马二都的,只要提一下你的大名,我心里也就明白些了。”管孝俭不动声色地说。
高善仁注意到管孝俭对他说的话有所反应,遂趁势而进:“孝俭啊,我在南京再给你一间同样规模的铺面,你可以去南京做生意。我呢,已经答应你的现金不变,这是可以再开十家布店的价啊。也是购置百亩良田的价。如何?”
坐在一旁的高自谦大吃一惊。老爸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老糊涂了?十倍的高价已然是不可思议了,现在又搭上南京的一间铺面。南京什么地方啊,寸土寸金啊。
对如此高的价格,管孝俭还要保持心静如水是不可能的。
“呃,这个,高兄,你出这样的天价,会吓死人的。”当初管发茂告诉他光头汉子的开价后,他也有些心动。只是心中不愿意将祖传布店轻易出手。现在高善仁又加码一间南京的铺面,如此高价,已经远远超出了现在这个布店的估值。
“哈哈哈,我理解你对自家老字号的感情。不过如今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谁又能保证自家的老字号永远不变呢?北平的紫禁城历史比瑞升祥悠久吧?不是也易主了嘛。以前姓朱,然后姓了爱新觉罗,现在又姓了什么呢?皇帝老儿的房子都可以改姓,你的瑞升祥就不能?就算你卖给我,也许那天就突然又不姓高了。这年头的事儿,谁说得清呢?”
管孝俭忧郁地点点头。如今这年头是比试枪杆子的年月啊。高善仁所言不谬:紫禁城都能易主,何况一个布店?他长叹一口气:“言之有理啊。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和家族的人要仔细考虑一下才是啊。”
高善仁听出管孝俭话里的松动。他不动声色的望儿子一眼:“咦,自谦,你去看看文致他们,请文致过来一起喝茶啊。我带给他一件礼物。”
高自谦连忙起身出去。父亲也许私下有话要对管孝俭讲。
屋内只有管孝俭和高善仁两个人。
高善仁朝管孝俭探过身子,压低声音说:“孝俭啊,现在形势很严峻。东洋人虎视眈眈很久了。中日一旦开战,对我们这样的殷实之家将是不可想象的重创啊。我在南京还是有些面子的。你倒不如把这边的家产全变卖了,也去南京发展,我们互相也有个帮衬、照应。”
管孝俭内心一激,望着高善仁真挚和善的脸庞,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高善仁推心置腹的话语就像阻击步枪射出的一粒子弹,一枪击中管孝俭要害部位。刚才高善仁那句“南京老头子”的话言犹在耳,这个炙手可热大人物如果真的攀上“南京老头子”这样的高枝,那他还真是一堵挡风的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