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案发地，一个靠近工业园的民用出租房，站在外面看房子都还很新，从入口进去，公路两边的房子由新到旧，代表了建成的年代，这些房子和工厂一样聚集在一起以供打工的人居住，几栋房子之间都有一个小型的花园，从外面看算是个不错的临时容身之所。但是从车上下来走进去小区就会发现满地的垃圾和基础设施的缺乏和长久失修，不禁让人感叹，不过毕竟是出租房，也只能这样了。

　　这里和闹市区有一定的距离，白天的街道不是很热闹，车流稀少，但是各种商店和娱乐措施倒是应有尽有，超市和小餐馆满目琳琅，酒吧，电影院，ktv应接不暇，娱乐场所白天都关闭着，等待晚上人们来发泄一天的劳累工作后的压力。

　　案发现场在一栋楼里，一切都是老样子，警戒线，警察和围观的路人，周政把证件拿出来挂到衣领上才走进去，楼梯还算宽敞，这边的租金直到政府接受建造了一些廉租房才降下来，这种程度的房子租金也就几百块，在一个普通上班族能接受的范围，这次没有人站在门口等他，他感觉很欣慰，也许有一天他要放手也能安心离去，一边要处理为了融入人类的工作，另一边还要处理夜族愈加强势的攻击，他总有一天会力不从心的。

　　到了受害人的房间，重案组的成员就韩伟和邓迷在那，房间是一室一厅，从房间构造和装修来看很漂亮，但是这位租客一定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地上许久未打扫都积了尘，垃圾袋已经积累了几个，衣物到处乱扔。和从前一样，韩伟作为一个新人对什么都如同好奇般检查一遍，而邓迷只是在一旁沉思，偶尔和现场的取证人员交流一下，就周政今天不一样，他整理了头发，刮了胡子，还换了崭新的警察制服，两个下属见了他都同时张大了嘴巴。

　　“我们还是谈工作吧。”周政避开尴尬地自觉转移话题。

　　两人都只是一笑没有多问什么。

　　“设计师那边怎么样？”周政问道。

　　“案发的时候他在警局待着，他不像是一个可以杀人的人，何况这般杀人方法，我觉得不是他那样的人可以驾驭的。”邓迷回答了他的问题。

　　正在这时，法医陈伯刚好到了，连法医看到尸体都愣住了，也难怪，这次的尸体比公园里的还要夸张，受害人在大厅中间，他整个人被绑在一个木架子上，身体上插满了注射器，而且加以固定，他的头上插了六支，双臂上一个十二支，胸口和肚子上十二支，连脚底板都插了三只，注射器里面的液体都空了，受害人全身浮肿，嘴边有不明液体，只要走进了这个房间的人都可以猜到凶手给受害人注射了什么，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酒味。

　　“是老bj二锅头，廉价的那种。”作为对酒有些了解的邓迷解释了味道。

　　“廉价？”周政似乎想起来什么，他问韩伟：“你还记得公园那个受害人身上插的木头是什么样子么？”

　　“这我倒是没记太清楚，但是我拍了照片。”韩伟边说边拿手机。

　　周政打开手机相册真的吓到了，一共存了快一千张照片，全部是关于最近各类案件的，而且归类的非常清楚，这小子也是够努力的，周政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张，果然不是一般的木头，现场能用上的杀人工具很多，但凶手选择了一根朽木，如果好好检查那根木头还可能从里面找出虫子吧，这不是简单的杀人案，有目的，有计划，凶手无论是动手能力还是智商都超出常人许多，这种程度的凶手不完成自己的计划绝不会轻易被警察抓住，他顿时觉得前路漫漫，迷雾重重，还记得有一位前辈说过，无论是多么厉害的警察总有一天会遇到和自己实力相对的罪犯，就像光明和黑暗，一场宿命的对决，败者最终会成就胜者的不凡。

　　陈伯已经大致检查完凶手，他说：“凶手先把注射器插到凶手身上，注射器里面是酒，然后一个又一个注射进去，受害者死于酒精中毒。”陈伯脸色惨重，恐怕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惨无人道的杀人方法。

　　“周队，你看出什么了么？”邓迷试探地问道。

　　“凶手很嫌弃他们，公园里的凶器是朽木，现在用的廉价酒，我估计这些注射器都是二手的。”

　　陈伯接过他的话说：“是二手的，有的甚至都旧了。”

　　“凶手这是在挑衅我们么，说明不管用什么都能在我们眼皮下杀人？”这个问题是韩伟问的。

　　周政想了一会儿回答：“你说对了，但是要羞辱警察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设计这么复杂的凶杀，绝对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在里面，陈伯，对于公园的受害人检查有什么突破么？”

　　“现场没有脚印还以为凶手有多高明，结果回去一查，尸体上却遗留了很多指纹。”

　　“这就更不好办了。”

　　“何以这么说。”

　　“凶手已经自大到有些无视我们了。”

　　“一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韩伟突然就不开心了。

　　周政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稚气，他笑着说：“付出代价交给行刑官就好了，我们只负责对法律交代。”

　　“这种人一定要抓住他。”韩伟始终不改大义凛然的表情。

　　周政轻轻叹一口气，要抓住这样的人谈何容易，不过他还是保持微笑说：“那是当然。”

　　邓迷松开了一直紧锁的眉头，他说：“总结这两件案子的线索，凶手非常厌恶这两名受害人，我觉得应该找出他们之间的联系，然后查出他们共同的敌人，对比指纹，抓住凶手。”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陈伯说：“我把尸体带回去再检查一下，有线索和你们联系。”

　　“查找联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我还有事要和那个设计师确认一下，有什么线索给我打电话。”作为头头，周政下达了命令，今天他们的队长居然没有来现场，可能已经默认这件事交给周政了吧，他没有多问。

　　三人离开前陈伯拉住了周政，他的神情比刚开始看到尸体还要凝重，现在甚至有一些害怕，他把周政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你腾出些时间去你师傅那里走一趟吧，我很担心。”

　　“怎么突然担心我师傅了？”

　　“自从你师傅退休以后，每个星期都会来找我下棋，可是上个星期他并没有来，而且电话也打不通，刚好又发生了这些事，我没有时间去他住所看一眼，所以不放心。”

　　周政很重视一位长辈的担忧，他回答：“没事的陈伯，师傅可能有些自己的事情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些古怪。”

　　“不光是去看看他而已，这两天的案子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背后还有别的原因，你听我的去找你师傅告诉他这两个案子，请教下他的看法！”陈伯突然有些激动。

　　“没事的陈伯，我能应付。”

　　“那你告诉我，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除了抓到一个不是凶手的设计师还有别的进展么？”

　　这一个问题直接让周政愣住了，的确，对方说了实话，这几天刚好要处理夜族的事情，他的心思没办法全放在凶杀案上，没有进展也是正常。

　　可这样也不能去找师傅，他显得有些为难，只能告诉陈伯不能去找师傅的原因，他说：“陈伯，上一次见师傅他对我说过不再见我，如果我硬要去找他，他便和我断绝关系。”

　　“唉，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他不过是太看重自己的尊严么？退休前的最后一次查案你当他先找到凶手，还那么得意，现在你虚心去请教他，让他挽回些面子，不就可以得到他的原谅？万一不行你就告诉他是我要你去的！”陈伯说完不再理会周政，继续检查尸体。

　　周政没办法，只好答应照办，他先回了警局一趟，找到了雕像设计师被关押的地方，一般搞艺术的有些地方你总是想不明白，比如这个人即使在关押室也用手指在墙上比比划划，可是看年纪也不小了，至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成就。

　　“姚汉岳？”他照着资料叫了他的名字。

　　当然对方没有理他，只顾着在墙上乱画。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周政提出条件。

　　这个办法很奏效，对方停止画画，慢吞吞走过来，他说：“你问。”

　　“对于你的雕像，有没有其它什么人特别喜欢它？”

　　“哼。”设计师鄙夷地看着警察说：“我设计的雕像，这个城市里就没有一个能懂我艺术的人，把我的设计图改得乱七八糟，只不过挂我的名字而已。”

　　“这么说你不是设计者？”周政感觉白来了一趟。

　　姚汉岳顿时显得有些激动，全身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大声吼叫：“我的艺术你们能懂么？这是一个虚伪的世界，真实都被吞没了，被你们这些伪善者吃掉了！。”

　　他情绪激动，说话时带出来的唾沫全打在周政脸上，周政很讨厌这样的人，他对艺术也有所了解，他认为作为一名艺术家，应该是思想处于顶端的人，最起码要做到礼貌待人，如果是女人，应该再多一些优雅，而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乡村莽夫。

　　他沉住气，盯着对方的眼睛问：“你在保护着谁对不对？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我会不知道？虽然你提前把痕迹处理掉了，但是洗漱台上有两个杯子留下的印记，而另一个杯子却消失了，你想要的隐藏却暴露了自己，那个房间里不止住着你一个人，房间里的动物也不是你杀的，而是凶手用来练手的对吧？现在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人，我可以考虑放你出去，不然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你的艺术。”

　　一句话秒杀了对方的张狂。

　　周政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连环杀人案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次杀人，绝对和凶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定要从这个人口中套出更多的事情才对，他继续逼问：“你难道就允许一个杀人犯侮辱你的艺术吗，把艺术创造成杀人现场就是你要的真实？”

　　对方无言。

　　“口口声声艺术，真实，你不过是一个没用的胆小鬼。”

　　“闭嘴！”

　　周政心中暗笑，刺激他起作用了。

　　设计师和先前一样慢吞吞走到门口，他抓住关着他的铁栏，表情渐渐变得怪异，用一种很嘶哑的声音说：“你会很惨的，继续追查下去吧，你绝对会死得很难看，我用我的艺术发誓，哈哈哈哈。”

　　周政留下一丝耻笑后选择了离开，从一个疯子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他隐约觉得这件案子背后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是时候去找师父了，那个在警局教会他一切的男人，一个连他都不得不惊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