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疑问

　　呼叫的男音失了声，三楼走廊只中间一间门口敞开，幽幽的白光随着一个黑影撞入对门消失了。孩子呜呜咽咽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开，断断续续，越来越近……

　　“安聆！真的有鬼啊——”

　　游弋抱着枕头闯进对门，被吵醒的两个女人披头散发黑着脸瞪他，如若不是安聆手快拉了床头灯，估计游弋看到这副模样又得吓得大叫。

　　楼下传来门开合的声音，踏踏脚步声正在往这边靠近。安聆抓了一把头发，随手扎了松松一个马尾，翻身下床。跟游弋擦肩而过的时档，一个白色的物体从眼前划过，然后身体一暖，代替抱枕被游弋搂了个满满当当当，勒得气喘不匀。

　　“……”安聆脑子发胀愣在当下，磨了磨牙齿，“游弋！你最好立马给我放手，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游弋非但没把安聆的话听进去，反而一缩身子几乎依偎在安聆怀里：“我不！真的有鬼啊安聆，我好怕怕……”

　　“游弋你够了！”安聆扯着游弋的衣领把人扯离自己身上，手指戳在自己脸上，一字一句，“你看清楚，就在被你吵醒的前一秒，我还在梦里见鬼了，真实存在的‘鬼’！怕鬼你应该远离我，而不是……麻烦你搞清楚状况ok？！”

　　“……”

　　游弋双手还保持着要抱过去的姿势，安聆语调不高的一句话把他整个人定在原地。低气压从安聆身上蔓延开来，迅速包围了两人所在的空间，空气中一阵难堪的寂静。

　　脚步声近，安聆低着头越过游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游弋愣愣的，盯着地面一瞬不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外安聆和安老师细声交谈有些微尾音透过门缝溜进来，游弋听到的所谓鬼哭，是孤儿院一个孩子受了委屈，半夜想不通在院子里发泄情绪，才有了这一出乌龙。

　　好不容易把安老师哄下去，安聆拉开房门看到游弋还是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关门的手顿了顿。安聆敛下眼眸不由在想，刚才自己是不是语气太过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了？有话出去说没话别扰人清梦啊……”

　　游夜夜闷闷的声音有气无力，是从被窝里传出来的。她撑起半身靠在床头，眼睛都没有完全张开瞄了一眼罚站的两人，又脑袋一沉磕回床上继续睡。

　　“是新来的孩子，可能不适应孤儿院，所以才会哭的。”安聆小声解释，走过去没有看游弋一眼，有点心虚地下逐客令，“好啦，回去睡吧。闹鬼什么的真的是我胡说的，害怕就亮着灯睡。”停顿了一下，补充，“我，和夜夜就在你对门。”

　　闻言游弋没有说什么，默默走过去把枕头拿上，一声不吭就消失在安聆的房间。安聆回头看到对门门缝暗了下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去了一般，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可能站了一分钟又或者更久，安聆是被走廊的冷空气刮进来冻得回过神来，连忙把门合上，踱到床边发现游夜夜睡得香甜。轻手轻脚搓得手脚发热才脱了衣服躺回床上，但无论如何安聆都睡不着了。

　　盘桓在脑海里的是梦魇将醒时，她似乎被什么人死死拖住挣脱不开，除去吓人的魂灵，那两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飘在不远处，小小的身子，幽怨委屈的目光盯得安聆眼眶湿润。

　　那可能是安姨心心念念的两个人，梨红和江成。

　　他们还是孩子的模样，也就是说，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吗？所以，这次的“梦人”竟是梨红姐姐和江成哥哥？

　　这个认知让安聆心底产生了动荡，记忆中的他们是在某一次大病之后被人领养了，似乎过得还蛮不错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记忆偏差？苦思不得其果，甚至把跟游弋闹的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

　　怀疑和不敢相信的梦魇在第二天得到了证实，老院长手中捧着的大合照，枯手摩挲着的泛黄相片，那两张明亮的小脸赫然正是梦中见到的梨红和江成。

　　他们死了，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而孤儿院的人们，还以为他们踏出孤儿院就不愿再回来一步。

　　不是他们不回来，是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老院长又在念叨他们的名字了，这次她没有把游家姐弟错认成梨红江成，老态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清澈澄明得如同出生的婴儿。她望着安聆，似乎想起什么，幽幽地叹口气，拍了拍安聆的手背。

　　“如果红红他们还在，大概不会像你这般安静，早带着一帮孩子吵翻天了。”

　　嗯？安姨知道他们不在了吗？安聆一愣，偷偷打量了一下老院长，发现自己想多了。果然，老院长话头接下去就是假设他们还在孤儿院，那孩子王的他们肯定不会像安聆这样安静，大约会把安姨哄得高高兴兴吧？

　　“安姨，梨红姐姐跟江成哥哥过得很好，我见过他们一面的，在s城。后来，后来我换了号码就联系不上他们了……安姨你真的这么想见他们的话，我会找找看……你，你等等他们，我会把他们找回来见你的……”

　　安聆的谎话编的不太高明，老院长定定的目光直视着她，她就知道她并没有哄住她了。不过，老院长似乎想抱着这个假象，笑着点点头，连声说会等，会等安聆帮忙找到他们。

　　出了院长的房门，游家姐弟跟着安聆走到了孤儿院的后院。

　　不大的庭院零落建着几个游乐设施，三层楼高的木棉光秃秃、孤零零地种在院子东角，树下架着两个脱色的秋千。安聆站在木棉树下，望着被风吹得吱呀晃动的秋千，陷入了沉思。

　　游弋板着阳光的面皮，抱着手木然看着安聆的动作，看着看着，好看的眉眼就紧蹙在一起，脸颊鼓鼓地憋着气。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安聆肯定是又想起她那个路宁哥哥了！

　　不过游弋这次吃醋吃错了，安聆沉思的不是回忆她跟尹路宁的过往，而是试图想起梨红江成喊她救命的意图。

　　明明已经是魂灵，又何来的“命”要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