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枣糕
“老李，你家的傻婆娘又跑出去了，还偷吃了人家店里的枣糕！”一个小老头边走进三层小楼边说，将刚脱下的环卫工制服丢进了公用水槽。
“啥？老张，你说啥？”李顺福放下竹蔑，手放在耳朵边。
“唉，你这耳朵也不中用了！”小老头叹了口气，扯大了嗓门又重复了一遍，“你家婆娘又跑喽！”
“啊，在哪？”
“南平村路上的枣糕店！”
听清地址的李顺福摘下老花镜，赶忙起身，喘着粗气从于啸身边跑过。
看着老人的背影，于啸眼睛有些润湿，快步跟上老人。
追到路边一家简陋小铺子，散发出过分浓浓的人工香料味道，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正茫然站在路边，手里抓着一小块枣糕。
店里的女主人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指着老妇人的鼻尖破口大骂，难听的词汇不堪入耳。
李顺福赶紧把老妇人拉到身后，佝着身子，好声好气地给气势汹汹的中年女人道歉。
“她天天这么来，脏兮兮的，还偷东西，我们店里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都吓跑了多少客人！”中年女人扫帚一横，“赔钱！”
李顺福颤抖着抽出一张十块递给女人。
女人抽过纸币，愤愤道：“老家伙，这么点钱打发谁呢！我没报警算客气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警察把这疯婆子关进去！”
“别，别别……”李顺福忙拉住中年女人的手臂。
女人嫌弃地抽回手。
李顺福窘迫地搓着手，好言道：“老板娘，我婆娘她疯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不是故意来偷的，以前有一回儿子给她买了几块枣糕，把她高兴坏了，现在疯了也只记得这个了……”
女人颜色稍缓，昂头道，“你买给她吃不就得了？”
“我……”李顺福语蹇，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皱皱巴巴几张钱，全塞进女人手中，约莫一共四五十块的样子。
“兜里只剩下这么多了。”李顺福看向女人。
“得了得了，”女人将钱全还给了李顺福，包括之前的那张十块，眼眉一横，“要再有下次，我可直接报警了！”
拾起地上的扫帚，女人骂咧了一句“晦气”，转身回到了店里。
一瞬间，李顺福流下了泪，胡乱将钱塞回口袋，一手搀着老妇人。
“咱回去！”
……
将老妇人搀回屋内，李顺福继续坐下来编凉席。
于啸同样坐在石阶上，替老人在另一头编起，“李伯，我帮您弄吧！”
“小伙子，你是？”
“我是李佳佳兼职单位的同事，我叫冷弥生。”
于啸将在路上买的灵芝核桃粉、铁皮石斛一些保健品礼盒放在了李顺福面前，“这是李佳佳给您买的，托我带来。”
“佳佳这孩子花这钱干啥，”李顺福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笑意，“麻烦你了！你们公司就在临海，佳佳咋不自己回来呢？半个月一个月都见不着一面，唉！”
“佳佳工作很努力，领导都看好她，本来她是自己来，可前几天我们领导突然派她去外地出差。”来的路上，于啸早已想好一套说辞。
“你们搞学生培训班的，去啥外地呢！”李顺福叹了口气。
“李伯你也不能小看，李佳佳是我们组里能力最强的，才被派去沪市考察市场，领导打算在沪市也开一家。”
“佳佳这孩子就是这样，宁可自己一个人咬着牙熬夜看书，也要拿班上第一争取奖学金，”李顺福长吁一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闺女总算长大了，有出息喽！”
“小伙子，不用帮我老头子弄了，容易划手！”李顺福拽过竹蔑，丢在一边，一看天色，太阳西垂，小楼里也传来了别的人家烧饭香味。
“快吃晚饭了，留下来吃点吧，就是没啥菜！”
“没事，素的好。”
于啸跟着李顺福走进一楼左侧一间十多平方的屋子，里面摆着所有的家当，一张木床的对面便是煤气灶，一张木桌贴着墙放在门边，厕所和浴室则在外面的走道上，和同层楼的另外两户人家共用。
屋子里只有老妇人，李顺福的儿子不见踪迹。
李顺福拉过屋子里唯一一张塑料椅，让于啸坐下。
“婆娘，这是佳佳单位的同事。”
李顺福轻声和坐在床上的老妇人说，可老妇人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呆滞。
桌上摆着一碟咸菜，还有一个饭碗，里面还留着半口饭，老妇人的手边还放着筷子。
显然，如果自己不来，两位老人今天晚饭可能就这么将就过去了。
见老人要动手重新做饭，于啸赶紧起身，笑道：“哪能让你们老人家忙呢？我来烧就行，吃面中不？”
不待李顺福回答，于啸跑去村口的菜场买了生面，三斤牛肉和一些新鲜蔬菜，又去买了一斤枣糕。
见于啸手中拎了这么多，李顺福眼眶红红的，干涩道：“你这孩子来你伯家吃饭，还花啥钱呢！”
于啸一撸袖子，“李伯，你就坐着吧，尝尝我的手艺！”
尽管好久没下厨，于啸手艺自认没退步，很快煮出三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李顺福显然也很开心，拿出了床底放了好久的烧酒，和于啸一人一个塑料杯倒着喝。
一直喝到了八点多钟，李顺福两颧潮红，有些醉了，嘴里说着胡话。
于啸这才知道，李志豪仗着残疾，几个月前在超市扒窃被保安抓个正着，金额还不小，被判了一年半的刑，前不久刚从派出所转交到了监狱，也就是离这儿不到一公里的北郊监狱。
为了照顾婆娘，李顺福没找正式工作，和小楼里的另一个瘸腿老头一起替人编织竹篾凉席赚些钱。
咚咚咚！
有人敲门，于啸开门，走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章主任，你咋来了啊？”
“李伯，和你说个事。村里要修马路，各家各户都得出钱，你们家也要，当然我们村委会会承担大部分。”章发财拿出一张通知，上面盖着红印章。
“可我们是租户啊，不是南平村的人！”李顺福道。
“是不是，可造好了难道不是造福大家伙吗？村民多出点，你们租户少出点，我们现在正一家家通知过去。”
李顺福的脸扭成了苦瓜，这个捉襟见肘的家，任谁都看得出哪还有闲钱？
“章主任，得多少钱啊？”
“一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