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素衣这几天心情不好，研蕾便搬进她屋里的暖间里，听素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研蕾恐她晚饭吃多了积了食难受，便披上衣服去看她，掀开床帐子，看素衣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着她，心里便知道，这小姑奶奶肯定又有什么鬼主意，转身就要走，可是却被素衣一把拽住手腕，脸上堆满笑容的看着研蕾说道：“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研蕾嘴一咧嘿嘿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不可以！”

　　素衣立时瘪了小嘴一脸委屈的从床上坐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研蕾，研蕾受不了动手要把她往被窝里塞：“小祖宗，你可别找事了，被林夕知道又要说我了！她本来就不放心我守夜……”

　　素衣也不说话，拉着研蕾的手摇晃。

　　最终，研蕾还是没能受得了素衣撒娇，姜素衣得意的光着脚在湖里踩水嬉戏，研蕾生恐她着了凉，一直在旁小声劝着，素衣不听，还用脚趟了湖里的水洒了研蕾一身，嘻嘻哈哈的去咯吱素衣，素衣怕痒，一边咯咯笑一边讨饶：“好姐姐，好姐姐，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你怎么大了反而越发的皮了，跟那秋水一个样，没个正经。”研蕾一脸不满的帮素衣捋顺额前的碎发。

　　素衣一听便敛了笑颜，低头沉默不语。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在这说我的坏话！”

　　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两人一哆嗦，抬头一看，月白长衫，如墨青丝，右手拿着翡翠玉箫，左手提溜着一个白玉酒壶，一双桃花眼被眉心朱砂痣衬得妖异美艳，来人正是研蕾说的秋水，研蕾一瞬间脸涨的通红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不敢吭声。

　　素衣笑盈盈的看看研蕾又看看秋水：“莫不是研蕾和师父心有灵犀，怎么她这边刚说你，你就出现了！”

　　秋水仰脖灌了一口酒，撇了一眼研蕾，又看素衣的双足还浸在湖里晃悠：“谁说不是呢！”

　　研蕾脸涨得更红了，跺脚说道：“雪儿你真是的！天太凉了，我去给你拿个披风！”

　　素衣看研蕾难得有如此娇羞的样子，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师父师父，还不快去追！我师娘跑了！”

　　秋水没有说话，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把素衣从水里捞到怀里，低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雪儿如此了解两情之事，可是也有了心上人？”

　　素衣愣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一把把他推开：“与你何干！”

　　秋水也不恼，只是猛的灌了一口美酒，看着她说道：“雪儿，我和长天有不得不走的苦衷！我……”

　　素衣抬头看他，秋水身后刚好有一树繁花，月亮刚刚好升在花枝头，秋水就站在树前，身着白衣，面若桃花，苦笑着看着自己，夜风吹过，花枝震颤摇下了一场花瓣雨，秋水衣袂飘飘，像是随时都可能御风而行。

　　素衣就这么看着秋水，这个似乎从她记事起，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大哥哥，她猜不到他的苦衷，秋水说苦，那必然是极苦的，小时候她喝不下的药汁，秋水能眉头都不眨一下一口喝光，素衣小心的开口道：“师父是像以前一样去外游历一番，给雪儿带回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是……”话到了嘴边，素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她不敢再问，只是盯着他看，秋水又饮了一口玉壶里的酒说道：“天凉了，你该回去了！”

　　素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秋水，秋水心有不忍，他看着她长大，她的一颦一笑他都知道什么意思，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单纯美好的，无论是姜老爷还是长天还是他，他们谁都不愿让她的心蒙尘，她过于聪慧，寻常的理由必然骗不了她，她遇事较真，到时必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所以不能解释什么，唯有狠下心转身离开。

　　素衣看秋水一言不发：“秋水，我讨厌你！”

　　姜素衣说完，也不顾不得去穿扔在一旁的绣鞋，转身就走。

　　她从来没有直呼过自己的名讳，要么是师父，有求于他时也会像元儿一般喊她大哥，他总是在想，她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喊自己的名字，却不曾想是如今这个时候，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她一边走一边抬手擦眼泪，心里酸胀，秋水两步就赶上了她，伸手拽住姜素衣。

　　姜素衣恶狠狠的回头瞪他，光着脚提着鞋，小脸通红眼睛却出奇的亮，碧波荡漾，似那从水中走出来的凌波仙子，秋水一时愣了神，随后便笑了，用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姜素衣吃痛刚要发火，却被秋水一把揽入怀中，素衣在他怀里挣扎，秋水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的说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秋水将素衣越抱越紧，素衣吃痛，不由的小声抗议：“师父，你弄疼我了！”

　　秋水闻言反而把素衣搂得更紧，疼点吧，疼了，才会记得久忘不掉。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话，呆愣了一会儿还是素衣打破僵局，歪着头看了一眼秋水手里的酒壶：“我记得你先前用的是一个紫葫芦，怎么换了这羊脂玉的？”

　　秋水看了一眼素衣说道：“美酒不同当用不同容器盛放！”

　　素衣低着头嘟嘟囔囔的说道：“有什么不同的，还不是辛辣刺鼻的……”

　　秋水笑笑没有说什么，从她手里拿过绣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取下腰间的玉壶：“要不要尝一口！”

　　姜素衣愣了一下，平日他的酒最为吝啬，别人闻一下都不肯！将信将疑的伸手接了过来，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只觉得入口甘甜，并不似寻常的酒那样辛辣，竟有些果香，仰头又喝了一口，秋水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两大口已经下肚，虽然口感香甜，却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的秋水也有些晃了起来，素衣左手拿着玉壶，右手去揉额头：“秋大哥，好奇怪，如雪的头好昏呀！”

　　秋水无奈的摇摇头：“要是被天天知道我把你灌醉，我怕我是真不能活着出塞了！”

　　姜素衣呆愣愣的看着秋水，秋水一下就笑了:“醉了也好！省的那么多话！”

　　说完他蹲下去替她穿鞋，素衣扶着秋水的肩膀抬脚方便他帮自己穿鞋，秋水嘴角含笑的说道：“女子要是被男的看了脚，可是要嫁给那个男人的！”

　　素衣小脸涨红，嘟着嘴，双手使劲纠缠腰间的丝带，月光洒在身上，衬的肤如凝脂，也不知她听没听到秋水说了什么，秋水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道：“雪儿。”

　　“嗯？”素衣抬头看着这个妖艳的男子难得有如此的愁容。

　　“今夜我是跟你道别的？”

　　秋水并不看素衣，只是盯着天上的繁星轻轻的说。

　　“师父现在就要去睡了吗……”素衣笑着接道，然而话没说完就被秋水捏了一下脸颊，疼的她呲牙咧嘴，若平时秋水肯定会捧腹大笑，如今他只是直愣愣的盯着素衣看：“你父亲给你找了个说书的，我这个弹曲的就该识相的自己卷铺盖走人。”

　　素衣捶了秋水一下：“乱说……”

　　秋水用食指放在姜素衣的唇上：“雪儿，如果我离开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素衣瞪着眼看着秋水，嗅得他袖子里笼得醉人芳香，正想说话，秋水用手遮住了她得眼睛。

　　“师父？”姜素衣不安的问道。

　　“不要说话，闭上眼，好好的想想我脸，雪儿，我不想让你忘了我！”

　　说着他松开了遮住姜素衣眼睛的手，素衣抬眼望着秋水，忍不住伸手去拂他眉间的皱痕，秋水伸手抓住她的手，顺势又将其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替她揉着两侧的太阳穴说道：“这是蛮邦最烈的酒，我觉得味道太冲兑了青梅汁进去，你平日喝米酒都会醉，何况这最烈的酒呢？”

　　姜素衣在秋水怀里哼哼唧唧：“我醉了吗？我才没醉，醉的是秋大哥！不然不会乱说胡话。”

　　秋水低头看着怀中的素衣，醉眼迷离，红唇娇艳，心一下就乱了，若不是夜风微凉，秋水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摇摇头，秋水一把把素衣抱起来，素衣还在吭吭唧唧的嘟囔，秋水却听的十分清楚，她头埋在自己胸口，双手拽着他的衣领，声音很轻：“元儿好歹还有个糖包，你们一走我连花期都算不好！”

　　那句极轻的话听的秋水心里十分沉重，踩着落花将素衣送回她的院子里。

　　刚好碰到拿披风出门的研蕾，研蕾看了一眼姜素衣：“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把她灌醉了！快进来吧！别吵醒了其他人！”

　　初晴做噩梦起来时，只听到了这后面半句，素衣娇小，秋水又背着她站，她认为只有研蕾与秋水二人！咬咬牙，却不敢上前，她怕，她怕看到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却又不甘心，悄声上前，只听屋内秋水满怀柔情的说：“我明知不可能，偏偏存了心思，既然这样，我倒不如成全了你们！”

　　研蕾有些急切：“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你真不跟我走！”秋水问道，研蕾没有回答，很快秋水的声音又响起：“那你保护好自己，我走了！”

　　初晴闻言，赶快躲在了暗处。

　　秋水开门出来，一脸不舍，研蕾脸上明显有泪痕！

　　初晴得指甲在掌心攥断，柔嫩的掌心立马破了，可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看着研蕾的眼睛里盛满了恨！

　　秋水翩然而去。

　　夜凉如水，落月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