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腰 31.心悦
作者:风储黛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此为防盗章孟宓直觉被一只手扣着脉门,床褥汗透了大半,浑身黏腻地将眼帘露出一线。

  正对上桓夙冷峻的脸,捏着她手不放的人,正是这位楚小侯爷,她怕得全身发抖,桓夙捏紧了她的手,俊目晕红,竟有一丝冷血,“醒了?还逃么?”

  孟宓更怕了,她体脂多,汗也出得多,但丝毫不令人讨厌,那缕幽微馥软的女儿香蒸发了出来,满殿都是松子香,清润而微甜。

  她缩着眼睛,哆嗦着说道:“我、我饿了。”

  “不许吃。”他板起脸。

  “……”孟宓抿起嘴唇,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桓夙起身,将她的手松开,“我让人备了热汤,你去沐浴。”

  这位楚侯和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且口吻独断专行得让人讨厌。孟宓心里有冤不能诉,悻悻可怜地起身,灰溜溜地从榻上爬了下来。

  桓夙随意点了宫中的几名侍女,带她去偏殿沐浴。

  楚宫里的美人腰肢纤细不说,走路也是扶风摆柳,提臀扭腰的动作,毫不糟蹋她们得天独厚的条件。

  但即便是这几位身份下贱的宫人,她也不敢主动上前攀上一句话。

  能在桓夙面前面不改色的人……太可怕了,她惹不起。

  偏殿有一处人工温泉,泉水从天然的木兰花池引入,四季常温,水雾潋滟,龙胆紫的湘帘绕梁缠柱,翩翩荡着满室幽兰的芳泽。

  水池淙淙地淌着,里边没有一个人,外边候了四名侍女,两人走到孟宓身后,纤指自轻薄的绡纱里探出来,绕到孟宓的颈后,欲解她的裳服,孟宓被这如玉冰肌刺激得哆嗦了一下,圆睁明眸,恍惚着跳开一段距离。

  她满脸防备警戒,那侍女恍如未觉,上前来捉她的肩膀,但孟宓便像是一尾滑不留手的鱼儿,被她逃开了。

  她来时脱了丝履,赤着脚踩在温水池旁的青砖上,“啊——”孟宓脱力摔入了水池,“扑通”一声。

  “救命!”

  一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孟宓本以为初来乍到便要将性命交代在这儿,但她在水里扑腾了两声,忽然立住了脚跟,诧异地站起来,这时才发觉原来温泉的水才到胸口,薄绸浸透,隐约的两点梅花雪峰怒放,她羞赧地红脸,膝盖弯了弯,藏在水下,四处张望着不说话。

  方才担忧她有性命之虞的侍女难堪地微笑,“孟小姐,你要解了衣裳的。”

  “不、我不解。”孟宓捂紧了胸口,往后退了两步。

  那两个侍女对望一眼,有些无奈,但不约而同地下了水,向水中央的孟宓徐步走去……

  桓夙发了一通脾气,险些将云栖宫的琴案踹翻了。

  八岁那年,太傅替他选了云栖宫一处向阳的犄角,窗扉古朴,浸着日色,晒着月光,窗外有萧瑟的竹林,太傅替他在这个角落安置了一张琴台,摆上焦尾琴,一团和善地说:“公子,你的性情,深藏暴戾顽性,琴可修心,为师赠予你,愿你日后敛心屏性,仁德以治。”

  太傅还在的时候,他会学那些花架子功夫,但始终不肯尽心钻研,他的心始终浮躁,或许真如太傅所言,暴戾顽劣,本性难移。

  学个琴,又有何用?

  “大王。”整个云栖宫陷入了沉寂以及由沉寂所抽丝剥茧而携来的恐慌之中,跟了桓夙最久、资格最老的也不过是十一岁入宫至今十五的小泉子,头三年她还侍奉在柳太妃跟前,桓夙身边的人都待不长,他的两年已算是顶破天的记录了。

  可是小泉子也不敢对桓夙说一句半句掏心窝子的话,就怕不是掏心窝子,而是扎心窝子,最后碰得头破血流的还是自己。

  这云栖宫里死过多少人,都被太后下令秘而不宣。可这楚王宫里,但凡有两年资历的人都心明如镜。

  桓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提笔写字,又心思难安,只要离开一会儿,他便不能放心,也许那个没心肝的女人又要逃了,也许……

  既然入了宫,那便插翅难飞。

  对了,他都忘了教训她了。

  “把孟宓带过来。”

  小泉子领命,“是。”

  孟宓最开始还抵抗两下,直到侍女们祭出“大王”的名头,她便一动不敢动了,又羞又窘,脸颊充血地由人服侍,洗浴之后,换了一身更薄更轻的水烟绡,披着沥干的长发,由人指引着回到云栖宫。

  她来时,天色更深了,夜色如沉水墨,浓稠不坠,寝殿亮了宫灯,却明如白昼。

  桓夙和衣而躺,双眼笔直地望着帐顶,那目光,如有实质般,小泉子轻唤了一声,桓夙知道人来了,沉声道:“让人滚进来。”

  于是孟宓便滚了进去,从帐尾沿着被褥钻进来,楚侯的床位极宽,孟宓打个滚儿才能碰到桓夙的一片衣角,她跳**的时候,楚侯觉得他这桐木做的床也狠狠地一颤,他瞬间脸黑无比。

  “滚过来。”

  孟宓敢怒不敢言,嘟着小嘴儿巴巴地又凑过去,搬着明黄色的小枕头,憨态毕现地摇摆着腰,她那腰肢在楚侯眼底,真的不能看,看了会辣眼睛。

  桓夙克制着好脾气,可是他发觉一面对孟宓,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叫嚣,奔腾,沸腾,汩汩不息的恶念和恨意要将他吞噬,他的理智被屠戮得只剩下微末齑粉。很想再上前,把她逼死在角落,狠狠地欺负她,出一口经年不散的恶气,了一段终日郁结的执念。

  “那个……”虽然孟宓意会到楚侯不喜欢自己,而且随时可能发怒,但有一件人生要事不得不解决,“那个,我饿了。”

  她跑了那么久,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这么晚不眠,饿肚子是人之常情,何况孟宓本来一日七八顿,比常人都更容易犯饿。

  黑着脸咬牙切齿的楚侯:“你那么爱吃?”

  毫无觉悟的蠢丫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孟宓有些害怕,知道事已不可为,立即乖巧而委屈地闭上了嘴唇,封锁了所有欲宣之于口的话。

  桓夙将被子一角抛给她,“睡觉,明日一早给你。”

  也许是桓夙小侯爷的恩威并施起了作用,记吃不记打的萌小妞感动得冒出了……鼻涕泡儿。

  桓夙沉着脸色翻过一侧,似乎多看孟宓一眼都需要极大的求生意志。

  桓夙小侯爷言必践诺,但在孟宓得到心仪的美食之前,她得到了另一份苦差,起初桓夙扔给她一册《中庸》,“背下来,我便给你吃食。”

  太后选中孟宓入宫伴读虽是个幌子,但孟宓实际也并非真不学无术之人,否则不会是“伴读”,还有别的借口,孟宓背诵《中庸》并无难度。

  她流畅地背完了,桓夙又让她背《大学》,“东西先放着,背完了呈上来。”

  最终确认了孟宓是个死读书的笨呆妞,桓夙皱眉,命小包子带来一叠水晶蒸饺,虽然精致可口,油汁松软,皮薄馅儿大,孟宓吃得很满意,但却吃不满足,过了遍口,又眼巴巴来瞅桓夙。

  那表情分明是——我还要。

  桓夙冷着一张脸,“没有了。”

  孟宓的脸色垮了。

  咬牙切齿的楚侯指着宫女随便一名宫人,阴沉着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到她们了么,那就是你的榜样,自今日起,你和她们同饮同食。”

  孟宓偷偷瞟了眼她楚楚不堪一握的腰身,心里犯怵,不由对人生充满绝望。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楚侯喜欢燕瘦,何苦把她召入宫,即便她什么也不做,就是戳在一个角落一动不动,也碍了这位楚侯的眼,他到底哪根筋搭得不对?

  正当此时,宫外候着的小包子拔足而来,仓皇地扯了一把嗓子:“太后驾到。”

  桓夙双眸一睁,将孟宓推翻在地,见她圆润地趴在地上赖皮,恨不得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滚到帘子后躲着!”

  “哦。”又是一个“哦”,孟宓懒懒地找了最近的一排屏风,空间有些逼仄,身后是一堵墙,她后背贴墙,前胸抵着屏风,胸口的小馒头被压得有些难受。楚王宫里没有她认为正常的衣物,尤其爱露腰,屏风一侧凸起的一个木桩戳得她的腰痒痒的,难受极了。

  此刻才终于想起来,不对啊,她是太后宣入宫的,为什么见太后她要躲着?

  她听到跪地纷纷的声音,听到桓夙的声音,然后是太后。

  “夙儿,昨日你问御厨要了足足三倍于你食量的饭菜,母后担心你,过来看看。”太后被请入正席而坐。

  桓夙尚未成年,他十三岁封侯,那时不过是一个蒙童稚子,朝中大事泰半交由太后打理。太后积威渐深,朝中反叛之音渐重,最近才有放权给桓夙之意,但还需一点一点磨合而来,手把手地教桓夙,识是非,辨忠奸,权衡局势,这些全是他才刚开始学的。

  桓夙对太后的感情很复杂,这个如母亦如父、威严而慈和的女人,让他又爱,又怕。

  他摇头,“儿臣昨日阅览文章,劳神过久,所以多吃了一些。”

  “那么,深夜你调了全宫的黑甲卫搜查一个逃跑的美人,这事呢?”太后说这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