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把酒言欢，过往误解都成云烟
夜已深，就连丛间的蛐蛐也停止了聒噪，而身旁的恪鸢将心中的事一股脑的说完之后，也沉沉地睡去，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至于我？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后来担心我翻身的动作影响到睡眠中的恪鸢，“反正也是一个不眠夜。”心下如是想着，便披了一件风衣，循着月光来到窗前。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悠悠一声叹息间，“我不理解这世间，而这世间的人也不理解我，我就好像行走在深山老林无人处，只有明月与我相伴，可是我的路呢？在哪里呀？”
“你的路不就在你自己的脚下吗？”
“谁？”我差点尖叫了起来，双手立马捂住嘴，生怕再受到一个惊吓就会有一声凄婉绝厉的尖叫划破京都的夜空，活活吓死几个睡梦中胆小的人呢！
“皇后不必惊慌，是朕。”
月光下，树丛中，声音的主人踩着一地的湿草，从容不迫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月光洒在坤宁宫中的湖面上，风儿一吹是银波荡漾，月光洒在一袭喜服的皇上脸上，我抬头一看，是俊美容颜。
大概是处理了太多的事务吧，皇上还没来得及换下今日穿了一整天的喜服，大红色的喜服映衬着月光下的和善一笑，刹那间，迷失了万千芳华。
我就是在那一瞬间被迷失的芳华之一。
“参见皇上。”同样带着善意的笑容，其中还掺杂着强忍了许多却还是漏掉的一些羞涩，我就在景色宜人的夜色中与皇上对视。
若是有外人，必定会赞叹一句，好一幅才子佳人隔窗对望的夜景图啊！然而我自己包括皇上是没有这样的觉悟的，毕竟当局者迷。
“朕刚批阅完奏章，有些疲惫，却不想辜负今夜的好景色，以及……好时光。”
皇上眼中的可是灼灼光华？闪耀得我不得不闪躲他的目光，将头别到一旁去。
“正巧就走到坤宁宫中，也正巧皇后你还没歇下，不如我们一起在这美景夜色中走走？”
皇上在征求我的意见，而对于皇上所说的“正巧”，我却是捂着嘴轻笑表示不信的。
“也好，能陪皇上散步外加散心，想也是臣妾的殊荣，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轻手轻脚地穿过内堂，守夜的丫鬟为我拉开宫殿的门，关门的时候，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她们动作轻着点，别扰了恪鸢的清梦。
一转过身来，看见皇上就在我的面前，我突然有些纠结要不要再行一礼。
正当我洒脱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不怕麻烦准备再行一礼时，毕竟也不是什么费劲儿的事儿，皇上出声阻止了我，“皇后无需拘礼。”
微笑漾在我的唇间，以及他的唇间，隐约间，我们似乎建立了一种默契。
走着走着，我们就到了御花园，一路中试探着彼此与自己的默契程度，惊奇的发现我们的相遇必定是上天最巧妙的安排，才会让我们默契得像是彼此身体的一部分的两个人相遇。
“皇后，我可以在无人的时候叫你漪瑶吗？”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可以在无人的时候叫你恪裕吗？”
皇上明显是被我的胆大妄为吓到了，可在片刻间也恢复了正常，我猜不透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对我而言肯定不是坏的结果。
“礼尚往来，自是平等相待。”
意思就是可以咯？看皇上，我轻笑一声，是恪裕，恪裕的神情表明，对于我叫他恪裕的这件事竟还挺满足。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御花园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只可惜那都是白天的光景，夜色正浓，花儿们都耸拉着骄傲的面庞，月光太过柔和，以至于都不能照亮御花园中的五彩斑斓，偶有被惊的蟋蟀声，为夜景中一片死寂平添一丝生气。
皇上与我并肩走着，但说到往哪里走，其实都是皇上在带路。
不多时我们走到御花园的中央，因为这里有一个标志，一张石桌，三把石凳，至于为什么只有三把石凳，我也不知缘由。
“坐。”皇上只有一个字，看似寡言，可满桌的酒菜看出，这会是一个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的夜晚。
“皇上赐坐，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我先皇上一步坐下，而皇上迟我半步。
其实我有满腹的疑问想要在皇上这儿得到答案的，可我不能成为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因为盟友间，最先开口的是要落对方一分气势的，本就处于弱势的我就更不能在这关口上发言了。
“你很谨慎，也很有谋略，更有坐镇一方的才干！朕丝毫不怀疑若你是男儿身的话，不是佐君的千古贤臣，就是威震八方的枭雄！”
在这个御花园里，我们第一次信任彼此，他对我自称“我”，而现在，我们这是第二次在御花园里，算是交底，他却在我的面前自成“朕”。不是不该，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本就应该自称“朕”的，只是被信任与怀疑之间的转变，落差太大。
信任与怀疑的相互的，哪怕恪鸢有言在先，说好的一切都只是误会，但我对恪鸢的话只信了七分，三分保留着的是对皇上的怀疑。
“你很细微，也很有心计，更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哪怕现在南国还没有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但名门望族手中的权力已经开始出现松动，你的第一步就是瓦解当朝权力集中地，紧接着就是收回自己的权力，第二步应该是巩固自己的政权，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待得国力充沛，兵力强盛之后，再进行这第三步，也就是最后的一步，谋划天下！”
“朕敬你一句，你回敬朕十句，真真是吃不得亏的小姑娘啊！”
“彼此彼此！”
“哈哈，朕就是喜欢你这样干脆利落不肯吃亏的性情，来，漪瑶，好歹今日是我们大婚之喜，朕敬你一杯！”皇上举起金樽，里边的酒满满的，却未被洒落半滴，可见皇上好定力。
“漪瑶岂敢！该是漪瑶敬皇上一杯，祝……”我一时语噎，喝酒都会说祝酒词的我，现在却不知道，此情此景下，什么祝酒词才合乎情景呢？
“就祝皇上霸业有成，千秋万代吧！”
“漪瑶此言有理，哈哈，干了这杯酒，我们便坦诚相待，彼此是彼此最信任的盟友了！”
原来我们之前还不是，所以皇上之前对我是有保留的，因此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不无道理咯？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那一瞬间里眼里也没了月光折射的光芒。但也只有一瞬间，相信皇上也没有看出来。
“好，干杯！”
月光下，花丛中，石桌旁，帝后大婚之夜没有交杯酒却是结盟酒，谁来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是睡着了的莲？低着头的花？闭上了嘴的蛙？还是天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月亮，如果月亮有眼睛的话。
“漪瑶，我是有苦衷的，现在我还不方便告诉你，但你以后会知道的，你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死我也不会独活，即便是想独活也独活不了。”
我从来不知道当皇上自成“我”时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需要人拼尽一切去保护。
思绪飞扬间，皇上继续说：“现在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享受现在还能享受的资源，比如皇后的威仪，皇后的荣宠，皇后的权势，因为这一切都是短暂的，很快，你就会和我一起在风雨飘摇的朝局中，共度生死，可我们即使是生存了下来，与高家也是两败俱伤。”皇上直接挑明了名门望族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家。
“可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可我不能保证我可以将他们连根拔起，如果做不到连根拔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因为高家的权势扎根南朝已经历经三个朝代，一旦还有余孽，便如那野草，春风吹又生……”
“恪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主动的抓住了皇上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此时只是一个承担了太多的脆弱少年，也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南国皇帝。
“皇上，”我正了正声音，“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对你就再无隔阂，也无猜忌。”
“你说。”收拾好心情，皇上开始听我说话。
“明妃的下场？”我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五个字，虽然问的是明妃的下场，其实是在试探皇上对枕边人的态度，更是在谋划我日后的出路。
“我说过，高家的人，一个也不能留！即便是女子。”
“但朕从来不曾与她共榻。”像是解释，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了。
心中纠结不断，“管他的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洛漪瑶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皇上也不行，再加上，我很想帮助皇上，我无权无势，可我又一颗无畏的心和机智的头脑，我就是此时皇上最需要的帮手！”
打定主意后，我为皇上添了酒，再满上自己的，举杯向着皇上，“以前是漪瑶武断了，误会了裕郎，漪瑶以酒谢罪，望裕郎不计前嫌！”我一干而尽，甚是汉子作风。
“恪裕也有过失之处，不该让你一个弱女子独自待在皇宫这样如狼似虎的地方，更不应该对你有所保留，竟没把皇宫的事都告诉你，这样你即便是被关进了独宫，也能根据前言早日逃出，但说好啊，独宫只能自己出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解救你的，但也怪我，太过没用了，教姜颜那个歹毒的女人做了太后！”
似是在泄愤一般，皇上一仰头，就一股脑倒进嘴中，没洒出一丁点儿，随后将酒杯狠狠地掷在了地上，还好是金子做的酒杯，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夜中是别具一格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