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高家反
我自是相信皇上保我之心，只心想：“皇上既有保我之心也好，好过孤苦无依还无人挂念的冤死后宫之中。”
三日的时间果真如念儿所说那般转瞬即逝，而在这三日期间，太皇太后、皇上、恪鸢，没有一个人来看望我，全然不当我是个将去之人。
好在母亲是天天陪伴我的，只是母亲见我便是日日哭泣，这一哭泣倒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是个将死之人。反把我在世上最后几日的时光增上忧愁，于是盼着母亲少来为妙，免得她也伤怀我亦放不下凡尘俗世。
越是到了直面死亡的时候，我的心竟越是平静下来，唤了念儿，一起来到坤宁宫的前庭，在宫中住了那么些时日了，我却没好好欣赏一下自己宫中的美好物什，实在惭愧，于是想着临着死亡的当儿，好好瞧几番为我开放得兀自灿烂的春花冬树。
可心中是这样想的，一出了门就全然忘记了初衷，四下望了望这日升夜歌的皇宫，虽说我入宫的时日不足半年，但也不算短了，作为后宫之主，我却没记得各宫都是谁在住，唯记得找皇上要去乾清宫，恪鸢则在桦烁斋，太皇太后则在善園居。也是平日里真心实意待我的人，我才用心去记下了他们的宫室，后宫之人千千万，可真真在乎我和我在乎的人不过三四罢。
想起嬷嬷一句话来：后宫为何叫后宫呢？因为它在皇城之后，而后宫之后，又是说为尸山血海都不为过，后宫后宫，其意便在这“后”字，净是些见不得人的背后阴暗。
想想也甚是有理，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有多少冤魂在日夜歌泣呢？所有的皇权都是建立在尸山尸海上，没有一个妄想征服世界的人的手上是干净的。
我站在坤宁宫殿前，迟迟没有进去，谁说后宫的争斗不是建立在血海之中的呢？又有谁知道，这坤宁宫又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才被打磨得这般光鲜亮丽呢？殊不知光鲜亮丽的背后是魔鬼都颤抖的阴森黑暗。
想到即将爆发的战争，即将席卷而来的举国都逃不了的地震，我心悲戚，无言，莫语。
“念儿，皇上真不来见我最后一面吗？”心有戚戚然，将死之人连这最后的遗愿都得不了满足吗？人之将死，在念儿面前我也没有再端着皇后的架子，倒是“我”字许久没那么自在地说出口来了。
“娘娘，”念儿扶着我的手，“不是皇上狠心不来见您，实在是皇上抽不出身来，您忘啦？今天可是高家长子高明彦的斩首之日，得皇上监斩之后才轮到您。”
念儿自昨晚出了趟坤宁宫后，一改先前颓废沮丧的模样，变得笑逐颜开，我只道她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儿过于开心才这般喜形于色吧！也是，我去了之后，念儿就可以回到皇上身边了，皇上是念儿最正经的主子，念儿怎的不会高兴得忘了场合。
“我原还想要见皇上、恪鸢这些亲近的人，现下想想吧，还是算了吧，何苦再见面，徒增忧伤呢？这样吧，念儿你帮我寻一根长绫来，但是自缚而死死相会不会太过难看了啊？还是帮我端一杯毒酒来算了，这个应该不会太难看吧？但是一定要最毒的酒，不然死的过程好煎熬呢！”
“娘娘，您被自顾自的说自己的呀！您且听听念儿怎么说，您就知道皇上和恪鸢公主不是薄情之人，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念儿卖了个关子，我却不接下话。
“娘娘可真沉得住气，这可是攸关您性命之事，怎生得那么事不关己的模样啊！”念儿低着头嘟着嘴念念叨叨，可虽说是念叨，一句也没落地全传进了我的耳中。
“娘娘，您不会被处以极刑的！皇上让奴婢转告您，说那高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坐等高明彦被斩首，所以今天哪怕再是仓促，高家都是坐不住准备造反啦！皇上说，让奴婢跟您说到这儿，您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了，还让奴婢早些准备，说只等娘娘一声令下，便可随娘娘一统出宫。”
原来念儿今日面上的喜色是来源于此呀，我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羞红了脸。
皇上叫念儿告诉我这件事，就是让我在高家造反之时趁乱而逃。
“等等，念儿，你是和我一起走吗？”我一把拉住念儿。
“那当然了！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跟着娘娘走跟着谁走啊？”念儿不以为然。
“可是，你作为皇上的心腹，今日就是高家造反之日，皇上的安危谁来保护啊……”越说道后边，声音越弱了下去。
因为念儿想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娘娘，难道你以为我是皇上身边的第一高手？奴婢只是女流之辈，在一起训练的姐妹们中可能武功算是顶好的，可是放眼整个皇宫，奴婢的武功最多也就中端罢了，而且不瞒您说，皇上和恪鸢公主的武功才是绝顶的，奴婢万万做不到保护他们，也就在皇上身边的时候为皇上处理一些不听胡的人而已。”
也是，偌大的皇宫里怎么可能缺了高手呢？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安心离去。
“午时就要到了，看来离暴乱不远了！”我望着紫禁城之外，皇城以东就是监斩犯人之处吧，只是今日监斩之人贵为皇上，被斩之人当为权贵。
“娘娘，您想不想看一看高明彦是怎么人头落地的？”念儿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显得既娇俏又可爱的。
怕我不允，念儿再加了一句：“高明彦人头落地之时正是整个京都最乱之时，娘娘趁势便可离去京都！”
“能见这乱贼人头落地何乐不为？只是我也是戴罪之人，且不说出了皇宫，就是出这坤宁宫都是极难的。”
“娘娘，切勿这样自怨自艾，连念儿都不改口称您娘娘，可见你那儿身后皇上的意思，您又怎可自暴自弃，怎么对得住皇上对您的一片苦心呢？”
“你这丫头今天说什么都是头头是道，本宫也是心悦诚服了！”我虚点了一下念儿的额头。
念儿脖子一缩，“娘娘的‘心悦诚服’奴婢可不敢居功，要诚服就诚服皇上去！”
……
“午时到——”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生不出直视的心来。
“高家长子高明彦欺君罔上，祸乱宫闱，仗势欺人，按南律当抄家，但朕念高太师两朝元老，高家满门忠臣，故……”
“皇上且慢！”高太师身着铁甲手执长矛率领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刑场。
“皇上，老臣就这一个嫡亲的儿子，他可是我高家的独苗啊！还望皇上怜老臣满门忠烈，放过犬子吧！”此时的高太师哪还有半分老态龙钟的模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怀疑他今日到场的目的。
“高太师，朕就是考虑到了你一家忠臣，所以才没有牵连无辜，高太师您老莫不是老糊涂啦？就凭刚才朕说的几条罪名，哪一条不是可以让你高家吃不了兜着走的罪？高太师您可不要倚老卖老，让朕为难啊！”皇上示弱，势却不弱！
“事到如今，皇上这是不给高家一条活路走啊！高家连个嫡子都没有，岂不是让我高家断后？皇上是在逼老臣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