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夜晚
当白雪培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扑腾的筋疲力尽的野鸡回来的时候，江笑白也已经架好了篝火。
“给！”
野鸡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没有力气了竟然真的一动不动的躺着。
“让我一个女人去抓野鸡，你这个大男人竟然坐在这里烤火，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被人笑掉大牙就被人笑掉吧，反正我的牙还在我的嘴里。”说着他还微微一张嘴示意自己的牙口还是挺好的：“没牙的人怎么吃好东西呢，所以还是长着牙比较好。”
“听说你戒酒了？”
“以前戒了。”
“现在呢？”
“不戒了。”
“为何？”
“没这个必要。”江笑白轻轻吹起口哨来，从身后拿出几张手掌大的叶子来，上面满是黄乎乎的泥巴：“酒是一个好东西，可是人不一定就是好东西了。”
这句话有点像佛教中的禅语，表面是一个意思可背后又是一个意思，至于是那个意思就要看人的悟性是怎么样的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白雪培的悟性并不怎么高，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江笑白手里的那只野鸡上面。
“你不是不吃吗？”
“我自己抓回来的为什么我不能吃。”
“没说不让你吃。”
说着，江笑白伸手从叶子上拿起一把泥来就要糊在鸡身上。
“你干什么！”
“干什么？烤鸡啊。”
“你烤鸡就烤鸡，为什么要弄得那么脏，这还怎么吃！”
白雪培的话让江笑白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随后就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
看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白雪培自然也是满头雾水，皱紧了眉头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没想到无义老头竟然是一个没在外面过过夜的小丫头。”
“谁说我没有在外面过过夜！”白雪培自然是不服气了，像她这个年纪最受不了得就是被人看不起，无论是谁也不行：“我在外面过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要把泥巴涂在鸡身上？”
“你想说什么！”
江笑白突然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扫而光。
“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隐藏什么，因为就算你不说我也能一眼看出来。”
“你胡说！”
“你出门过过夜，但是绝不是你一个人，洗漱吃喝全部都有人照顾，与其说你是无义老头倒不如说你是靠着你父亲无情老头在江湖上的地位起来的为好。”
呼！
两人之间的篝火瞬间大了起来，白雪培手上不知何时已经烧起了一个莲花模样的火团。
“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身为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在家安心做女红非要出来闯荡江湖，如果是在以前还好说，现在的世道太乱了，乱的让我都不敢出来。”
江笑白的话虽然不好听，可她还是听出来了几分关怀，冷哼一声便又坐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
“我？我必须要出来。”江笑白脑海里突然窜出了一句话，现在觉得也是极其应景便说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有多大的能力？”
“你能知道我做的事情就知道我有多大的能力。”
两人沉默了，整个地方只剩下了篝火噼里啪啦的响动声以及江笑白往野鸡身上涂抹泥巴的擦擦声。
白雪培看着他的样子打心底涌出一种心疼感，她出来闯荡江湖是为了报仇，可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招惹任何人就被卷进了江湖之中，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做着这种根本不为人知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为本不属于自己肩上的担子的事情忙的性命堪忧。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很不值得。”江笑白还在抹着泥巴，因为对他来说吃是一种很重要的事情，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那就绝对不能马虎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也可能会不值得。”
“我们！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你是报仇，我也是报仇。”
“你从何而来的报仇？”
江笑白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白雪培，手里迅速的将那几片叶子卷在已经被泥巴裹成泥团的野鸡上然后就随手扔进了火里。
“报仇，这件事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
白雪培突然听到了江笑白所说的话，也瞬间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你的意思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她很害怕自己说错了，其实事后她也觉得当时自己竟然感到了害怕，这的确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冤冤相报何时了。”江笑白说的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但是白雪培却觉得很容易理解不知道是不是以为两人出现了那惺惺相惜的遇见知己才会有的感情。
可是，江笑白是没有知己的，因为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别人又怎么会清楚？
“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江笑白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话，大笑三声后又突然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
“不知道。”
“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
“不可能，没人能杀那么多人。”
“你知不知道禁河军？”
“我知道。”
“当初在东沙，我带着禁河军打进精灵之森的时候，那天晚上下的雨都没有冲洗干净地上的血。”
白雪培也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安慰安慰他。
可正如江笑白所说的那样，一向娇生惯养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他们这些人心里的痛苦？
安慰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想要让人笑，就要先知道为什么会哭。
她不知道江笑白会哭，不知道这个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竟然也会哭。
微弱的哽咽声在这夜里变得空寂起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坐着，一直坐着。
……
篝火已经灭了，江笑白却依旧是坐在熄灭的火堆旁边看着那零零星星的火星迷离着。
“你在想什么？”
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白雪培突然说话了，虽不至于把他吓一跳可还是让他身子微微一颤。
“你还没有睡。”
“如果我睡了就不会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了。”白雪培从地上坐了起来，抱紧了双腿也看着那火星，说道：“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你怎么会知道？”
他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是不是每个心里有事的人都是睡不着的？”
她这句话像是废话，晚上不睡觉的人可不都是心里有事的吗？
然而江笑白并不这么想，他伸手从一旁拿过了几根枯枝扔到了炭火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脆亮。
“你心里有什么事？”
“你呢？”白雪培虽然在回答他的话可是并没有看着他，依旧是在看着那即将要着起来的火堆：“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救了更多的人？”
江笑白不是圣人，所以他也不会想这些事情。
“我在想一个人。”
“哦？”白雪培终于扭过了头，不知为何在这昏暗的星火下她的脸也变得略显黝黑：“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江大侠心里挂念的人？”
他没有说话，有些时候沉默也就是默认。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不，恰恰相反。”江笑白的眉头反而松弛了下来，说道：“我在想怎么样才能杀了她。”
“能让你挂念着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心里很乐意的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刹那间就流过了他的身子。
“你说什么？”
“我说能让你挂念着的人就算死了心里也是乐意的吧。”白雪培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出来，过了一会才迟疑的问道：“怎么？有事情吗？”
“有，当然有事情。”
“什么事情？”
“现在你还不用知道，不过你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江笑白倒头就睡，而且真的睡着了。
火堆喷出一个细小的火苗来，虽然小但也不能否认它没有火苗。
白雪培看着这即将燃起的火堆叹了一口气一挥手就将这堆火冻成了冰块。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