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人不是机器

　　狄衡见她不说话，皱眉道：“其实不管是刘猛的事，还是冯致远的事，都已经过去，喜欢呢就去跟记者聊两句，不喜欢躲了也没关系。不过我知道这两件事你是不会放下的，对不对？”

　　“狄队？您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教导主任，我都能猜到他会问我什么问题，所以懒得去而已。”

　　“这么说你是放下了？”

　　“有什么好放不下的？”乔洛说着叹了口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议论，已经不在意了。”

　　“太快否认一般答案都是相反的。”

　　乔洛气道：“对，解释就是掩饰，否认就是口是心非，躲了就是怕了，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狄衡笑了，把葡萄送到她嘴边，“尝尝，还不错。”

　　乔洛扭头不理，他便自己吃了，两人静默一会儿，他才道：“我刚入行时，每天都很忙，就算现在也在忙，很少有时间这样坐一坐。我叔叔以前当过警察，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当警察，那时候我想抓光所有的坏人，可长大了我知道坏人是永远也抓不完的，抓完警察也就要失业了。”

　　他自以为开了个玩笑，见乔洛还绷着脸也是无语，“干吗？这话题也不喜欢谈？非要听我的糗事？”

　　“警察永远也不会失业，就算没了坏人，也可以在街上扶老人过过马路。”乔洛也说了个冷笑话。

　　狄衡配合地笑了起来，“是啊，现在都没人敢扶老人了，前两天警车不是被碰瓷了吗？我刚入行时太激进，也被人碰瓷过。”

　　乔洛这次笑了，“比挖坟掘墓还厉害吗？”

　　“厉害多了，差点脱了警服。”

　　乔洛马上来了兴趣，睁大眼睛等着听故事，谁知道狄衡并不肯说，“老早的事儿了，不提也罢，说说我当上队长后的事吧。”

　　“您这口气老气横秋的，怎么跟七老八十一样？”

　　“你一直您您呢，不也是把我当老人家了吗？”

　　乔洛愣住，狄衡今年二十八岁，只比她大三岁，怎么也算不到老上，她这个您字是有意想要拉远距离。

　　狄衡自然不会不知，他插科打诨的就是想让她放下防卫，这时看她发愣，就笑道：“冯致远的事我还没有跟你道歉，当时吓坏了吧。”

　　乔洛脸上有点烧，“当时是我不信你，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哦？那我们算是扯平了。”

　　乔洛微叹一声，“刚想起来我还没跟你说谢谢，虽然你把我蒙在鼓里，还偷偷在我衣服里放跟踪器。”

　　“没办法，你太嫩，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紧张到让他发现这是陷阱。不过是我疏忽了，差点让你陷进去。”

　　“没事，谢谢你这次没嘲讽我。”

　　“我哪次嘲讽过你？”狄衡纳闷。

　　乔洛哼了一声，“不记得就算了。”

　　两人气氛越来越和谐，乔洛想起刚才的话题，“你不是要说你当队长以后的事吗？怎么又不提了？”

　　“没什么好提的，就是办案，办完一件再来一件。去年年终总结，下边给我交上来特警的伤亡名单，你知道我看名单是在想什么吗？”

　　乔洛有些心酸，大家都觉得当刑警是最危险的，但其实民警和特警才是伤亡率最高的两个警种，民警是因为出警多，特警是因为每次有危险都是他们打头枪。

　　她叹口气，“你想要做好善后工作，好好安抚他们的家属？”

　　狄衡笑得十分讽刺，“那些是上边要做的，这些报告我只是经经手，不会操心这些。”

　　乔洛想不出来了，皱眉道：“那你还能想到什么？”

　　“我回忆起跟我出队的特警，其中有两个伤亡，他们一个隐藏动作不规范，另一个太不冷静提前行动。所以我看到他们的照片就想到特警的训练要加强，该怎么加强，这事该跟谁说。”

　　乔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他刚刚那个讽刺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只听狄衡又道：“我把报告翻了翻扔到桌上，来送报告的人已经出了门口刚要帮我关门，我看到他的眼神还在那报告上留恋，就好像是这报告递上来，这几个人在他队里就再没了一点踪迹可循。那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怕。”

　　乔洛默然，可怕吗？自己刚才也没觉得他的想法有什么不妥，人都只能看到自己局限之内的东西，屁股决定眼界，狄衡坐的位置就决定了他要从大局看。

　　“我希望我手下的人全都够完美，够厉害，一个人可以独挡一面也可以独挡几面。就像是对你，我希望你做好法医的工作，也希望你可以任我差遣，哪儿需要你，你都能顶上去。所以，我想要个铒，就把你甩了出去。”

　　狄衡苦笑，“还好这次没出事。”

　　乔洛却道：“我没觉得不对啊，我是特案组的一员，忙不过来我就顶上去有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可我不应该觉得理所当然，你做了额外的事就算没做好我也不应该对你冷嘲热讽。”

　　乔洛觉得这算是说到重点了，一本正经地说：“狄队，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做不好你教我或训我就好，不要总是嘲讽，还有麻烦你别用班主任教训小学生的语气，我很不习惯。”

　　狄衡摇头笑道：“以前我也总这么说秋叔，看来真是跟他学会了。”

　　又是秋叔，乔洛对这个做饭好吃还能教训狄衡的人物万分好奇。

　　“秋叔是谁？”

　　“程思静的舅舅。”

　　“哦。”乔洛的好奇心下去了一半。

　　“乔洛，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不是机器，就像那两个出错的特警，就算他们训练有素不会出错，出警时也会有各种意外，也许是当时的外部环境，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生活里的问题而情绪不稳。不管怎样，他们是人不是机器，机器都有出错的时候何况是人？而我只看到他们不够好，他们被我数字化了，那时在我心里只是觉得死了两个人，还是因为这两个人不够好，很冷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