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青把电话接起来的时候林璇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听出了是谁打来的电话。她不关心他们两个讲什么，继续往俱乐部的大门走。程墨青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她是知道的。她虽然走在前面，但步伐没有特意加快。她不在乎程墨青了，又怎么会故意躲着他呢？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程墨青讲电话的声音，当然，听不真切。不过，林璇想起了以前的事。有一回，程墨青站在他家门口打电话，林璇去找他，想说她收到一封情书，署名是一则谜面，让他帮忙猜猜是谁写给她的。她见他在打电话，走过去，又一个转身坐在了他家门前的那把摇椅上。坐在椅子上的她一边摇晃一边抬起头怪声怪气地问程墨青：“亲哥哥，和妹妹煲电话粥呢？”程墨青说过他把她和沈茵都看成是他的妹妹。

　　程墨青睨她一眼，几句话说完了电话，拔腿就往外面跑，没有理她。后来，林璇知道那通电话正是沈茵打给程墨青的。沈茵被几个男生堵在了路上，不敢走，叫他去帮她。

　　当时程墨青跑出去，她猛地从摇椅上站起来，狠狠跺了跺脚。然后，她转身进了他家，和在客厅的程母打了个招呼，爬到楼上，推开他的卧室门，把那封情书放在了他的床上。事实上，她收到情书的时候，只扫了一眼那则谜语就猜到了是谁写给她的。她之所以要找程墨青问，是想看看程墨青知道有人给她写情书会是什么反应。而程墨青却跑了。她不甘心，一定要让程墨青看到，所以把情书放在了他的床上。后来，林璇的外婆生病，她和母亲去了外婆家，她就把情书的事忘了。也不知道程墨青看到过那封情书没有，看到的当时又是什么反应？

　　那时忘了，林璇现在回忆起来，心道：想必程墨青当时也没什么反应，因为她从外婆家回家后，程墨青什么都没对她说过。

　　咳嗽越来越频繁了，林璇捂着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低沉的声音也在她身旁响起。

　　“昨天被雨淋病了？吃药了吗？”

　　林璇停止了咳嗽才侧抬起头看向程墨青。他什么时候打完电话追上来的？语气关切得仿佛他们很亲密，不曾分开六年。而他一提昨天被雨淋她就想起他和沈茵打着伞在雨中并肩而行，而她则冒着大雨在雨中跑的情形。她淡淡地说：“可能是感冒了。”

　　程墨青猜到了她并没有吃药。他说：“我陪你去买点药，或者去医院看看。”

　　林璇摇头，“我没事。你回去忙吧。”她的意思是不去医院不去买药，不用他关心。心笑为什么要他陪她呢？

　　林璇走到了俱乐部大门口，脚步继续一抬，走了出去。程墨青还跟着她。林璇走到路边拦车。陆陆续续有几辆出租车从她眼前驶过，车里都载了乘客。程墨青望了一眼标着“满员”的出租车，转头对林璇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回俱乐部把车开出来。”

　　“不用了。等会儿就有车。”林璇回他一笑。

　　“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程墨青低沉着声音，不容置喙。林璇嘴角轻挑了一下眉，没再说话。程墨青转身快步往俱乐部里走。

　　程墨青刚进了俱乐部大门，一辆标着“空载”的出租车来了。林璇想都没想，伸手拦车。出租车在林璇面前停下。林璇打开后车门钻进了车里。

　　程墨青把车开出来时，哪里还有林璇的影子？

　　——

　　林璇在出租车上接到苏星洲打来的电话，让她再等一会儿，他处理完他侄儿的事马上出来。林璇说她已经离开俱乐部了。

　　刚挂了电话，程墨青又打过来。林璇没接。她打车回公寓，不是回家。眼睛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时，看到一栋大厦的房顶写着风尚杂志社几个字，会心一笑。但她没给杜薇薇打电话，不想打扰杜薇薇工作。

　　而风尚杂志社里，工作过五六年的王编辑正在教训杜薇薇。王编辑说样刊上的那个图片即使有问题也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因为沈摄影师是社里最好的摄影师，在业内都有名，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沈摄影师的作品不足太不给人面子了。

　　“当时，沈摄影师的脸都僵了。你还是新人，应该谦逊。”

　　杜薇薇觉得可笑，她指出问题就叫不谦逊？但她没有顶嘴，在所有人面前指责一个有美誉的人的小错的确不妥。但她也是被逼的，图片编辑不在，大家在开会说杂志印刷的事，没人听她说话，她就推开会议室的门，拿着那本样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

　　“不过，我都没看出来图片摄得有问题，杜薇薇，你也只是文字编辑，是怎么看出来的？”王编辑问杜薇薇。

　　“是我的一个朋友。”

　　“是一个摄影师？”

　　“不是。”

　　“那倒是奇怪了。”

　　杜薇薇也觉得奇怪，林璇一个学气象专业的竟然能看出来图片的瑕疵。

　　——

　　嗓子痒，不断咳嗽很不舒服，林璇回到公寓后，又出门去药店买了药。把药吃了后，就拿了一本书来看。只是，几天没回来，茶几上面插在花瓶里面的红玫瑰已经谢了。林璇放下书，把谢了的红玫瑰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又看了一会儿书开始犯困，林璇知道是吃了药的原因。她把手机关成了静音，走进卧室躺倒在床上。

　　门外有敲门声，林璇不想理，眯着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程墨青皱眉站在林璇的房门外，打林璇的手机也不接，不知道林璇到底在不在公寓。但他知道她没有回家，因为他打电话给林母时，被告知她并没有回去。

　　程墨青发现门口有枯萎的花瓣。他进过林璇的公寓，房间里有鲜花，插在花瓶里。这枯萎了的花瓣应该就是林璇房里的。林璇就在公寓里面。程墨青抬手又按门铃又敲门，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了。

　　“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程墨青看着站在门口的林璇。

　　林璇揉了揉额头，“我在睡觉，没听见。”

　　说完，林璇又开始咳嗽。程墨青抬手摸她的额头。大手忽然触摸到她的肌肤，她反射性地偏头，但没有躲过程墨青的手。

　　没有发烧，程墨青放了心，又问：“吃药了吗？”

　　林璇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墨青。片刻后才说：“吃了。墨青哥，我要休息一会儿，不能招呼你。”说着就要关门。

　　程墨青立即抬手抵住门，“不用你招呼。”

　　他这是一定要进、去了。

　　林璇的力气不如他，挡不住门，放了手，不再管程墨青，转身往里走，在沙发上坐下。

　　“不是要去休息吗？去床上躺一会儿。”程墨青进来把大门关了，抬眼看着沙发上的林璇，并向林璇走去。

　　林璇转头看着程墨青，笑得懒洋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墨青哥你在这里，孤男寡女，我不好睡。”

　　程墨青走到了林璇面前。他脸色微沉，盯着她，“我不会做什么。”

　　林璇微挑了下眉，还是没进卧室休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程墨青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眼盯着电视屏幕。林璇看了程墨青一眼，他像是来陪她看电视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林璇想了一下，想起来是她的生日。他记得她的生日，难道是来陪她过生的？这就大可不必了。她已经六年没庆生，已经习惯了。

　　林璇把视线移到电视上，里面演着广告。她没心思看，还犯困。眼睛越眯越小，靠在沙发上就睡了。程墨青发现林璇睡着了，关了电视，弯腰将林璇横抱起来，走进卧室，把林璇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好。程墨青在林璇面前站直身子，看了她片刻，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又回到客厅。

　　——

　　林璇睡了一个下午。期间，程墨青接到长辈们的电话，催他早点回家，又问他找到林璇没有。

　　林璇揉着眼睛走出来。程墨青从沙发上站起身，“好些了吗？”

　　林璇咳嗽了两声，点头。程墨青说该回家了。林璇摇头，“我今天不回去了。你回去吧。”

　　程墨青说：“林璇，大家都在家里等你。”要为她庆生。

　　“我不想动。墨青哥，你回去后顺道跟我爸妈说一声吧。”

　　程墨青见林璇面色略有些憔悴，想了一下，“那你就不回去了。回家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舟车劳顿。”

　　“你回去吧。已经不早了。”

　　程墨青开门出去了。林璇以为程墨青走了，但很快，“叮铃铃”的门铃声响起。林璇去开门，又是程墨青。

　　“我买了吃的。你感冒咳嗽，吃点稀粥。”程墨青说着，把吃的放在桌上。

　　吃完饭，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程墨青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到林璇面前，“生日快乐！”

　　林璇把那个黑色盒子接过去，礼貌性地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并没有多惊喜。以前她总要程墨青送特别的礼物，诚心的礼物，不然就会生气，而现在有没有礼物都无所谓。

　　程墨青又从另一个裤兜里摸出一个盒子，“这是沈茵要我转交给你的。”

　　刚刚那个是黑盒子，现在这个是粉红色盒子，都一般大小。林璇也接了过去，又说了声“谢谢”。而程墨青又是什么时候见的沈茵，帮沈茵带这个礼物的？林璇想起了在俱乐部时程墨青和沈茵通话的事。原来这个礼物是程墨青帮忙买的。林璇嘴角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把两个盒子放在了一块儿，都放在她身旁的沙发上，两个盒子她都没有打开看过。

　　家里在催程墨青回去，程墨青嘱咐林璇有事给他打电话，然后告辞。林璇把他送到了门口。程墨青的背影一消失林璇就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那两个盒子，走出房门，扔进了垃圾桶。

　　程墨青想起还有事嘱咐林璇，去而复返。站在大门外的他看到了垃圾桶里那两个醒目的礼物盒。封条没有拆，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程墨青意识到林璇和他之间有了很大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