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记 第二十六章、宇文曲(三)
作者:忽必烈麝香的小说      更新:2022-04-01

  王妃听到他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宇文曲没有躲避,许是在外纵酒一夜后内心已经太过疲惫。”

  “夫君,其实我也害怕…您说得对,侯府因商起家,骨子里都刻着自卑。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森严戒律,在府内的生活,甚至比在宫中的规则更多。”

  “侯府等级地位森严,如果可以,臣妾都不愿见到我那几个唯利是图的兄弟姐妹……”

  王爷已经清醒了过来。他轻轻搂住靠在身边的可人儿,心中却没有一丝爱怜之情。

  这个女人曼妙的身姿在他眼中只是毒蛇一般的妖娆,轻言细语迷惑你的同时便会把锁链深深铐入你的身体。

  他早就厌烦她了,自然也知道王妃的惺惺作态有多么可笑。

  搔首弄姿的王妃绝没有那么多她所体现出的可怜与无奈。

  她是侯家在文昌王府乃至是东州的卒子,甚至是宇文曲命数当中的劫难。

  现在的她做得出眼前的这副模样。但这个女人也曾用尽心机,将王爷身边年纪最小也是最漂亮的小妾无情地赶出王府,逼迫其沦落风尘。

  嚣张跋扈的女人。

  她和她背后的侯家一直掌握着王府的财路。

  而王爷的情况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尴尬,不得不依靠妻子的家族。

  侯府确实帮了他很多,但也在更多的方面牵制住了他。

  其实,如果他不是心高气傲的文昌王爷,没有大才子的名头,这个出身富贵的女人也算是漂亮贤淑的贤内助,能给这个家带来巨大的财富,命相旺夫。

  但一切没有如果。显而易见,侯汝颜和宇文曲的婚姻生活已经如两个形同陌路之人。

  王爷自己也不想做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货色。

  但侯府,他手中最大的饭碗,却成了他身上的一条锁链。

  有时候想想,他宁可从一开始就不去碰那些商业事务。做一个纯粹的文人,也算是无愧于心。

  “你安排下人去多买两坛东岛壶放闲风庄里吧。”王爷轻声说道,已经没有丝毫醉态。

  王妃似乎没想到他同意地这么快,依靠在宇文曲肩上的身子颤了一颤,才说道,“是,夫君。”

  “侯汝颜,前不久那西厂委托东海商会做的锦衣校尉服,据说他们将原料送到了南州,你们侯府请你们帮忙制做?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直起身子,也露出了些许不解的神色,“这事臣妾不知,如果家里来信提及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王爷的。”

  “不过,南州有一家现在在当地非常红火的布庄。夫君应该知道那边的恒德王爷,每年过年平南王入京之前,都会向那家店订制年服。”

  “它的名声也因为平南王的原因越传越远。”

  “而侯府,曾经是那家布庄起家之时的资助方之一。在其内部也有侯家人员。东海商会可能知道这一点,而这几年来他们和我们关系一直不错。”

  “夫君您与那古老人也是忘年之交。他们将锦衣卫的重要活计通过侯府送到那家布庄订制,也是有可能的。”

  王爷的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嘲弄神色。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从杨叔极的口中。

  不过见身边这个城府深深的女人似乎对此事也不太了解,宇文曲也就没了问下去的兴趣。这批官服按照杨叔极的说法,应该正好在一周之内能够完工。

  而恰好在这段时间,侯府有一批海外的货物经过东南港入境。

  东海商会与侯家已经商量好,派人手将海外货物带到南州,亲自清点官服数量之后再由侯府派人送入京都西厂。

  这个人选,杨叔极和宇文曲不谋而合。王爷的新心腹,白复昼。

  杨叔极承诺会给自己的弟弟争取机会,这件事对他来说也绝非难事。

  而王爷希望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让白复昼接触一些侯家的人。哪怕只是见上一面,看上一眼南州那座无时不散发出严厉与绝望气息的巨大府邸。

  那个少年就能够稍微理解一些王爷无法与之明说的心境。

  这座顶级门阀,相比于其他世家,有着比较独特的处事方式,内部阶级也是极其森严。

  令宇文曲恨之入骨的关沧就出身于这里,白复昼需要对调查对象的身世背景有非常深刻的了解。

  更何况,深入了解侯家,对他们在北海的行动也有帮助。

  “侯汝颜,侯汝颜……”王爷似乎又有些不清醒了起来,双手撑着身子,口中念着妻子的名字,喃喃道,

  “北海有凰,剪布为翼,折花做冠…水东流,风西走,江鱼扶摇万里上;日不明,星失盎,癯龙攀枝囚玉凰……”

  王妃一开始没听明白。仔细一品“剪布为翼”那奇怪的四字,却似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剪布,剪布…她想起剪刀的形状,放在布字头上,那不正是一个希字吗?

  接下来宇文曲说的也就容易理解了。

  他是在说曾经的天之娇女宇文希希,和她的丈夫,鲤鱼跃龙门的关沧。

  侯汝颜脸色生变,除了两颊的腮红外,那些覆盖在雪白脂粉下的冰肌玉容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苍白。

  “侯汝颜,你说,你不要激动啊,我就是说说。你说啊,如果按照关沧这个人的性子,希希要是找了野男人,他会不会气得发疯,甚至把她……”

  他看着大惊失色的妻子,嘴角边浮现出一股冷笑。

  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忽然从床上站起来,双膝直直地跪下,跪在她的丈夫面前,“王爷,此事不可置评……”

  “至于,臣妾与驸马…当年…臣妾罪该万死,幸蒙夫君恩典,才能继续陪侍王爷大人床侧……”她跪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但宇文曲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内心,侯汝颜没有丝毫的慌张。

  她说的话很淡定,很自然,隐藏在慌乱的伪装下,是早就烂熟于心的说辞。

  “别搞这一套了,侯汝颜。你我都知道,当年之事我再怎么愤怒,也动不得你一丝一毫。侯府,你背后站着的是侯府,是文昌王府的钱路啊。”

  王爷走到床边一侧,一把撕开自己身上质地柔软的薄服,将它狠狠地甩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倒在了床上。

  “是…夫君。”侯汝颜缓缓站起来,想走到宇文曲身边为他脱鞋袜。

  王爷却挥挥手制止,“本王自己弄…你,你也去洗把脸吧,把这些脂粉抹掉。然后直接睡吧。今天晚上不做了,我累了,累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