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和你老婆约好了，明天会所见。”

　　回想起昨天刘昱在电话里的声音语调，乔慕不禁发笑，刘昱说得仿佛他将要去参加一场万众期待的演唱会一般。

　　“@@##$$”

　　“什么？”

　　乔慕一时分心，没听清沅沅的问话。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寰亚那块地？秦天告诉你的？”

　　第一次见到刘昱时，沅沅就有这个疑问。当时听刘昱提起旧事，自己也是思绪起伏，转眼就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不用知道那么多。”

　　乔慕带着一脸纵容的神色，轻握住她的手。

　　到了会所，依然是上次那座小楼。三人坐在楼内喝茶闲话。刘昱在乔慕他们面前倒是无所隐瞒，自在地说起自己的事。因他姐姐一家正在办移民，现在会所和公司内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他身上。

　　“我是被逼无奈。不然，我也许早成了知名音乐家，嘿嘿！”

　　刘昱言者无心，沅沅默然低头喝了口茶。再抬头时，脸上重又扬起抹笑。

　　“你把这儿经营得不错啊。”

　　以前在学校里两人没什么交流，如今才发现，彼此间还挺聊得来。

　　乔慕含笑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人。已经聊了快小半天了，他们还没停下的打算。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乔慕暗自猜测，可能他们搞艺术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的小癖好，刘昱和沅沅都坚持不愿在室内弹琴。

　　“气氛，气氛很重要。”刘昱再三强调。

　　直到黄昏时分，刘昱才命人把桌椅搬到楼外的空地上。

　　沅沅独自坐在那潭平静无波的清水边，细心地在指上包好每一片指甲。

　　周围万物无声，没人开口打扰她，乔慕和刘昱坐在桌边静静地等待着。

　　沅沅端坐在古筝后，暗色的古筝上镌刻着朴素的花纹。她将自己白希漂亮的双手缓缓搭上琴面，指尖微微曲起，顺着琴弦由低到高一路滑过，琴声如水般流淌而出，跃然指间。

　　夕阳下，一缕清风掠过她发梢。风过后，琴声不再，黑亮的发丝也落回肩头。这一刻，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就此停驻。

　　沅沅双眸凝注在手与琴身相触的位置，深深吸入一口气。

　　乔慕无法言说自己此刻的感受。沅沅对手中的乐器是如此珍而重之，虔诚到近乎令人感动。

　　他不是没见过沅沅演奏乐器。过去她弹琵琶时，同样也是无视身边的人与物，完全是一种很自我的方式。但现在乔慕明了，对于沅沅本人来说，她弹琵琶时的状态，只能算是自我消遣。

　　正当乔慕陷入沉思时，沅沅手腕微动，如一片白羽，飘然而起。纤长的手指一勾一抹，弹响了第一首曲子。而乔慕彻底被她震慑住了心神。

　　全然沉浸在音乐中的沅沅，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今天的她，浑身充满了乔慕从未见过的美丽与优雅，脸上焕发出的光彩让人无法直视，却又移不开眼。

　　一曲完结，乔慕轻舒口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在沅沅整个弹奏过程中，自己始终是屏息以待。既怕惊扰到她，更怕自己会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沅沅挑选的三首曲子风格各异，曲调富于变化。耳畔传来熟悉的旋律，低音处浑厚深沉，高音处婉转悠扬。最后一首，也是乔慕唯一能说得出名字的曲子。

　　听着这首《梅花三弄》，回忆如漩涡般将乔慕拖入其中，在沃尔夫冈镇发生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漩涡中心不停翻滚的小水泡。乔慕渐渐*其间，几乎被往事溺毙。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沅沅双手平放，轻轻捂琴，一缕余音消失于她的掌心中。

　　曲终人未散，乔慕仍沉湎于回忆中。他愣愣地直视前方的人，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身旁的刘昱率先回神，起身用力鼓掌，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哎呀，这弹的是琴，也是情啊。”

　　刘昱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笑睨了乔慕一眼。

　　“不过，左手的和弦部分有些微小的瑕疵。赵荻，你和我一样，这些年懈怠了吧？”

　　对他给出的专业中肯的评价，沅沅微笑颔首。到底是有功底的人，糊弄不过他的耳朵。

　　两人转而说起了别的事，乔慕一知半解地听着他们的话。看情形，他们还有很多话题要探讨。

　　谁知沅沅推辞了刘昱的一再挽留。等服务生把车停稳后，沅沅步履匆忙地上了车。

　　在车上，沅沅背靠座椅，头抵着车窗，神情低迷，比起方才神采动人的样子，前后判若两人。

　　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乔慕眼底浮起一丝忧色。

　　车子驶到下一个路口时，意外地遇上了旅游节的花车巡游。大家都被迫停在路口，等着花车排成的车队慢慢向前移动。

　　乔慕不安地再次看向沅沅，此时，她的额角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乔慕探手去为她拭汗，却被沅沅侧首避开。

　　“我没事，你专心开车吧。”嘴上说着没事，声音泄露了她的虚弱无力。

　　当前的路况让乔慕急得上火，但又无法可想。好不容易挨到巡游结束，乔慕飞速驶回家中。

　　身前的沅沅脚步急促，乔慕追着她跑上楼。一步之差，房门在他面前被关上，并被上了锁。

　　“沅沅，快开门。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我。”乔慕边用力敲门，边一迭连声地说道。

　　卧室内隐约传出杂乱的声响，这加剧了乔慕的不安。片刻后，门内响起沅沅紧绷的嗓音。

　　“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门外的乔慕就像只困兽，在走廊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沅沅打开了房门。她默不作声地看了乔慕一眼，转身朝里走去。

　　乔慕见她已换了身衣服，脸色也没刚才那么难看，汗湿的头发贴在两鬓。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异常。

　　忽然，他留意到，沅沅的包搁在梳妆凳上，包里的物品凌乱地散落在妆台上。这不是沅沅惯有的作风，她总是将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显然，在自己进来前，她正急于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仓促间把东西弄得一团乱。

　　乔慕大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的皮包露出一抹醒目的橙色。他快速回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浴室内“哗哗”的流水声不断响起。乔慕抽出一看，原来是一小罐气雾剂。暗暗记下品牌商标，他又将东西放回原处。

　　恰巧此时浴室的水声停了，随即是沅沅的脚步向外走来。

　　***

　　“镇痛类非处方药药品，用于缓解肌肉、软组织和关节的轻至中度疼痛。”

　　站在电梯内，乔慕脑中反复出现这几个字眼。步出观光电梯，绕过精美的屏风，他向“金鼎轩”走去。

　　上楼时，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与他擦身而过，似曾相识的一幕使得乔慕驻足回头。

　　“恬小姐！”

　　下楼的身影有瞬间的停滞。

　　“我是赵荻的丈夫，方便和你聊几句吗？”

　　“乔先生？”

　　果然，听见赵荻的名字后，恬欣转身试探地问道。得到对方的肯定，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几级阶梯上的男子。

　　“赵荻这小妮子眼光不错嘛，但乔先生的眼光更好。”

　　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这些年出于工作需要，恬欣经常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培养出了她敏锐的洞察力。

　　“乔先生想和我聊什么？我猜猜，是不是你和赵荻相处得不太顺利？”

　　见乔慕坦率地点了点头，恬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爱上这么个人，挺惨的吧？”

　　接着她掩嘴一笑。

　　“别看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其实，和她相处并没那么难。赵荻这人很自我，但又是特别简单的一个人。在她心里，常常就两种想法。说得不文雅一些，就是‘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

　　乔慕被她的话逗笑，事实也的确如此。

　　“恬小姐和她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听他问起，恬欣凝神思索了一阵，幽幽说起在附中的那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