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势焰压人

　　湄遥暗自鄙夷不止，不过是走狗放鹰，为皇室的秋猎试练鹰犬，倒被仇士良说的，好像他身负了家国天下大事似的。

　　勉强挤出笑容，湄遥施礼道：“仇坊使太客气，坊使一向克己守责，从不曾有负职守，小女与五郎岂敢托大？不知坊使今日试鹰如何，看坊使心情不错，想必是收获颇丰？”

　　“哈。”仇士良得意之色更甚，口中却在说道：“哪里哪里，仇某兢兢业业履职守责是应该的，唔，今日试鹰效果还算理想，小有斩获，喏，带回来的猎物都已经交由手下们去收拾去了，咱们今晚的会宴，就全是新狩的鲜物，一会儿大家好好品尝品尝！”

　　“多谢坊使！”李瀍抬手相谢，众人们亦附云。

　　“哦，五殿下，他们……”仇士良似方想起来般，指着作谢的诸人对李瀍道：“各位都已经相互认识了吧？”

　　“是是是，鄙下等皆已向五殿下作了自我介绍呢！”诸人答道。

　　李瀍微笑道：“还是仇坊使想得周到，他们为地方县吏，五坊秋猎试鹰，少不得会搅扰到地方，此际正需要县吏们的大力支持，将县吏们邀来，既可商公务，又可当是对他们的抚慰，坊使此举是谓两得啊！”

　　“呵。”仇士良唇角上扬，眼底骤然多出了几分冷沉，“五殿下果然是聪明人，仇某什么打算，五殿下想是一清二楚喽？也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五殿下知道仇某之所为之所求，还望五殿下也能给予在下多多的支持呢！”

　　李瀍凑近仇士良，直视着对方：“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哈哈哈！”仇士良仰头长声一阵大笑，跟着似乎很体贴地拍了拍李瀍的肩膀，“就知道五殿下是个爽快人儿，我仇某交五殿下这个朋友交定了！”

　　“唔。”李瀍未置可否，笑容不改，然在湄遥眼里看去，心里已是凉了半截，因为李瀍此刻的表情，跟她那日与仇士良单独见面时的僵硬，几乎相差无几。

　　仇士良笑罢，来到县吏们的面前，道：“既然人已到齐，我们大家就别站着了，都入座，都入座，入座再畅聊，好吧？”

　　县吏们唯唯，仇士良则不再多言，撇下众人径直步向首座，并率先在首座坐下。

　　一边摊开胳膊，指了指旁边，对李瀍道：“五殿下，王姑娘，请！”

　　仇士良所指的位置，不过是首座下旁侧之座，湄遥一见仇士良此举，心中更是一阵凉意。

　　论宾主，仇士良坐于首位其实也没错，可仇士良率先入座分明是有倨傲之意，再者凭李瀍的身份，至少也该是上宾之位，而仇士良并无在首座旁另设他位，尊卑之别，自是立分。

　　于仇士良眼里，大概李瀍也并未比那些县吏们尊贵多少，只不过利用价值更大一些，才被安排与主人坐得近些吧。

　　倒是李瀍，对仇士良指给自己的座位，似乎毫不介意，他转而向湄遥伸出了手，“来，一起入座！”

　　看神情，刚才的僵硬已不见，多了几分随意的温和，湄遥点点头，被李瀍牵着，分别于桌案后坐定。

　　李瀍夫妻坐下，其他县吏们方才各自就坐于先前的位置，未待仇士良开口，几名五坊小儿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为各桌都摆上了酒水与瓜果。

　　“实在抱歉。”仇士良等服侍的人斟满酒后，率先举了杯，“晚膳恐怕还得稍等一会儿，我们且先畅饮着，大家不必拘束，只管随意些便好。”

　　然而却没有人随意，湄遥发现县吏们的目光皆齐齐投向了自己和李瀍。

　　另一边仇士良举着酒盅，唇角露出她熟悉的似笑非笑，阴沉不定，亦是玩味般地注目着他们。

　　李瀍笑着，端盅起身，“谢坊使款待，这第一杯酒不如就由我敬坊使吧，来，坊使请！”

　　说罢高捧了酒盅，向仇士良隔案示礼。

　　李瀍起身，湄遥不得不跟着起身，县吏们亦竞随效仿，一厅的示礼敬酒，唯尊奉仇士良一人。

　　仇士良对此显然颇是满意，笑容漾了开去：“岂敢当！岂敢当！五殿下实在是抬举仇某了，仇某恭敬不如从命，谢诸位给仇某面子，就先干为敬了！”

　　而后和以往同样，说着谦逊之语的仇士良，连一丝“岂敢当”的行为都没有，屁股都未抬一抬地，兀自将酒一饮而尽。

　　“好，那我等也干了！”李瀍不再理会仇士良，回身与县吏们遥遥敬了一下，方才一口将酒灌入喉中。

　　内里说不出的憋闷，湄遥心知李瀍肯答应前来，必是有足够的气度与气量，只是于她，禁不住认定都是她的自以为是，才致李瀍不得不忍气吞声，屈居人下，这股子懊丧与暗悔，翻腾卷涌，就算纯酿入腹，似乎也无法稍稍平息。

　　重新落座，第二杯酒斟满，仇士良却突然挥手，示意服侍的少年郎们尽数退下。

　　“咳……”仇士良清了清嗓子，对下座的地方县吏们道：“把盏言欢之际，仇某还是得借此机会与诸位商量点儿正事，毕竟仇某职责在身，万事皆要以不负圣意为首要，希望诸位理解！”

　　“当然，当然！”各县吏满脸尴尬，勉强挤了笑容，回道：“坊使请明示！”

　　“诸位当地方父母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五坊內畿试鹰的规矩，必是清楚了解的。”仇士良换做了一副愁闷的样子，叹道：“本来按往年惯常，我等照例而行，仇某亦可顺顺当当完成圣上交办的差事，早日回京复命，可……”

　　仇士良冷笑一声，接着道：“如今新君登位，朝堂之上吏员迁调仇某本不好多言，偏有那奸猾小人，仗着会写几首酸诗词文，蒙蔽圣心，从区区一介膳部员外郎被擢拔为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又仗着圣意恩宠，不时地在圣上身边诋毁仇某，弹劾仇某‘暴甚寇盗’之类，若非圣上英明，仇某这身官服怕早就得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