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烟华 第155章痼疾深重
作者:冷青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155章痼疾深重

  “那后来呢?”湄遥紧接着追问道。

  “后来李绛、崔群、白居易等为此忿忿不平,纷纷上书替元稹叫屈,过了数月,元稹才被升为通州司马,至元和十四年七月,皇祖父宪宗因上尊号而‘御丹凤楼,大赦天下’,元稹被赏识他才学的崔群借机调入京城,任膳部员外郎,才算是结束了长约十年的贬谪生涯。”

  李瀍顿了顿,接着道:“而父皇为太子时就很仰慕元稹的诗词才文,登基之后,在令狐楚、段文昌等人的推荐下,又将元稹拔为祠部郎中知制诰臣,甚至特别器重于他,经常召见,语及兵赋及西北边事,令其筹画,数月内将其升为翰林承旨学士、中书舍人,并赐紫金鱼袋等,元稹如今因为成了父皇跟前的红人,连宫中的宫人们见着他,也会笑称他元郎,是故与他旧有宿怨的仇士良,自然也会对元稹的弹劾,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收敛其往日的张狂。”

  “也就是咱们更不该帮着仇士良了?像他这等人,要是被罢黜了才好呢,免得为祸不浅贻害无穷!”湄遥蹙眉道,暗自郁结难解。

  “嘘!”李瀍竖了指尖在唇,两人都看见门外溜过来一道影子。

  “殿下,王姑娘,洗漱的水打好了,现在就给端进来吗?”门外是侍从的声音。

  李瀍走过去拉开了门,让侍从进屋搁好水盆毛巾等,这才道:“行了,我们自己来吧,你先下去。”

  侍从退下,李瀍试了试水温,取过帕子亲自打湿拧干,递给湄遥:“先洗漱吧,今儿一天想你也乏了!”

  湄遥不好意思,“哪能你来呢,应该我服侍你的,五郎!”

  “嗐,咱们夫妻之间,谁服侍谁还不一样!”待湄遥洗罢,李瀍接过帕子在水盆里清揉了几下,再次拧干后自己开始为湄遥细细擦拭,女人那轻红腻白吹弹可破的肌肤,沾染了水珠,更显得清新灵动,宛如巧夺天工的玉件儿。

  李瀍边擦拭,边感叹道:“怎如今越发觉得,连朝夕相处都是不够,恨不能分分秒秒日日夜夜,都眷守不离?”

  “你呀,别闹了!”湄遥娇啧地推开李瀍的手,“咱刚才的话还未说完呢,你倒有心闹起来!”

  “诶!”李瀍叹气:“真的不想说那些个劳什子烦人的事儿,若是能每日与你画眉描妆,缱绻相依,这般过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或者我们不如彻底丢开俗尘杂务,安心去做一对神仙眷侣?”

  湄遥静静地看着李瀍,半晌才道:“我们丢的开吗?”

  李瀍的眼神黯淡下去,在昏黄的烛光中,眼帘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好了,别说使性子的话了。”湄遥从李瀍手里接过帕子,在盆架上搭好:“以前你说诸皇室宗亲,身上流着李氏的血脉,目光或多或少,都会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可实际我觉得,虽为皇室宗亲,你们也不过是朝政时局漩涡中,身不由己的卒子,退或进,未必由得你们。”

  李瀍抬眸,仍是未答话,但他此刻的无言,几乎就是等同默认了。

  湄遥移近他,拦腰抱住,将头靠近李瀍的胸膛,“你知道的,我比你更害怕,更讨厌现在的状况,然而也别因此安慰我,给我不着边际的美好,倘于朝局风云里艰难求存便是你我的命,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息尚存便绝不言弃!”

  “嗯!”李瀍拥紧了湄遥,“你说的我何尝不明了,无非偶尔想想而已,总不致连想都不能想吧?”

  “再说了……”李瀍又道:“时也命也,天晓得将来是否身不由己,是否情不由衷,都得在十六宅安居到老死呢?”

  湄遥失笑,抬起头来:“也对,到那时,估计也没人理会我们了。”

  “那时清静,你可受得了?”

  “求之不得!”

  李瀍笑着,温柔地拥着湄遥在案榻边坐下,“我觉得也是,无论怎样,有你在身边,漩涡中也罢,寂宅荒苑也罢,我皆可安之泰然了。”

  隔了阵儿,李瀍道:“你先前说,贻害无穷,我亦认同,不过,如今大唐的病灶可不仅仅是一个仇士良的问题,元和四年,宦官头目吐突承璀奉诏以诸道行营兵马使的名义招讨叛镇王承宗,遭到裴度、李绛、崔群等人的弹劾,认为宦官不宜统军征讨,皇祖父宪宗不得不将吐突承璀降为军器使,再之后元稹借武宁节度使王绍的‘转牒事件’,继续弹劾宦臣,才是最终导致敷水驿事件爆发的根本原因,而非表面上的颐气指使、骄横跋扈的上房之争,要知道仇士良本就是吐突承璀的亲信、征讨王承宗时的助手,所以如今吐突承璀身死宫乱,仇士良受到王守澄等人的压制,其实也可说得上活该。”

  “呃……”湄遥琢磨了半天才道:“这些宦臣和臣子间的关系太复杂了,听得我都头昏……”

  “是啊!”李瀍点点头,“但总的来说,宦臣间虽各为利益争斗不断,与朝臣间的争斗却是大体一致的,两方势力你来我往,从来就是惊心动魄你死我活,宦臣如今已是无所不在上下把持朝政,就算能除掉一个仇士良又如何?还会有新的宦臣当位,依托着北司权势,未必就比仇士良好对付。”

  “也就是说我们绝对拿这些宦臣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撼动他们……”李瀍深深地叹息道:“难,太难了,何况自德宗以来,皇权的更迭都少不了这些宦臣的参与,或感激,或为难,或受制,当皇帝的都不能正国之本位,下面的人,又怎样去蚂蚁撼树?”

  湄遥不语,良久道:“撼树虽难,何不一一剪枝除叶,像元稹之流,明知无事无补,也从未放弃弹劾,能除掉一个算一个不是吗?”

  “关键是除不掉!”说到此,李瀍不由得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