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罅隙初生

　　跟着，李瀍解释道：“你没见仇士良仅是略微收敛，却毫不惊慌吗？臣子们奋力弹劾半天，宦臣最多落个被降职罚俸之类，隔不了多少时日，可能又会被官复原职或者另行擢拔升迁，气焰反而比之前更嚣张，能有什么用？”

　　湄遥想了想，也是叹道：“好像是这个理儿，若不一击即中，等于反给对方太多的机会。”

　　“唔。”李瀍道：“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始终都不愿意跟他们搅扰到一起吧，以他们的势力和本事，非你我之力可抗，噢，别说抗了，在他们眼里，你我几乎无异于鱼肉。”

　　“都是我思虑的太简单了……”湄遥不无自责道：“我总是有些不甘心，即使明知不可为也想着要……”

　　“没错。”李瀍打断湄遥，轻轻握了湄遥的手：“即使明知不可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才是我李瀍的女人，没事儿的，湄遥，很多事情都是要么一丝不沾，要么就硬着头皮也要争到底，你替咱俩做了选择，咱俩就会一起走下去，对么？”

　　湄遥垂下眼帘：“我琢磨了许久，那仇士良应是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之人，否则他其实在宜春院明明有自己的眼线，却于我失宠圣上受到冷落期间，置我于不理不闻，而答应帮着解决乐桐的问题，亦不过是看中大殿下可能入主东宫的机会，所以他虽不想轻易放手你我，但实际上咱们对他而言，不过两颗闲子，不如今后我们接着‘闲’下去，与他的缠扯也就不会越陷越深。”

　　“是。”李瀍道：“我也是这般想，等这件事妥当之后，你我表面应酬着即可，万勿再要轻易卷入乱局，否则没容我们等到机会，便已先为鱼肉了。”

　　“知道了。”湄遥靠入李瀍怀中，当下一宿相拥无言，窗外风竹摇动树影惶惶，无端扰人心绪难平，很奇怪地，是在最静谧幽园，两个人却始终无法安枕，看不见的黑暗蛰伏着的危机，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吞噬。

　　一大早，李瀍和湄遥两人的眼睛都有些肿，起身后随意梳洗了一下，便带着郭焕等人，匆匆离园。

　　不过就算赶了个早，一行人返回京城时也已近晌午，他们行过街市，李瀍找了家酒肆，众人遂在酒肆中歇了脚，填了肚子。

　　酒足饭饱，李瀍吩咐郭焕道：“你带两人先送湄遥回去，剩下的人跟着我。”

　　“要去哪儿？”湄遥拦住李瀍问道：“我跟你一起？”

　　“不必。”李瀍道：“替人遮羞，光是作见证是不行的，朝堂之上，还需另有声音以支持，当然，有些人自有自己的附庸者，但朝臣方面，却未必肯有人出声，我此去，便是去找能出声的人，最好，也可化干戈为玉帛。”

　　“有这个必要吗？”湄遥听出了李瀍的用意，不解道：“我们本也是勉强应承，何用为之思虑那么周全？”

　　“非仅仅为那人！”李瀍安抚着湄遥道：“相信我，日后你自会明白。”

　　湄遥无可奈何，眼看着李瀍带着侍卫先行离去，自己则由郭焕三人护送着，返归十六宅。

　　朝堂之上，凡有弹劾者，必也有为被弹劾者说话、力排众议者，仇士良身为宦臣，哪怕受王守澄等人压制，也绝不会没有自己的口舌，然这些口舌多半都同是宦臣了，光有宦臣不够，李瀍还要去邀约朝臣中的附议者，湄遥此刻真是无法理解，李瀍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抵达府宅时，阿鸢从宅中迎出，等湄遥下马，将缰绳交由郭焕，忙上前扶了湄遥的胳膊，并向湄遥施了个眼色，“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了，奴婢扶姑娘回屋休歇吧。”

　　湄遥脑子里本满满想的都是李瀍临别之言，对阿翘的眼色并不明其意，微微怔了下后，只好含混应道：“唔，是了，乏得厉害，又一宿没睡好，真想立马躺下好好睡一觉呢。”

　　两人说着话，往内庭深处走去，待周围无人了，阿鸢才松开湄遥道：“前些天自称是替宫里送信的人，昨晚又来了，湄遥，那人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可我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肯说，非要亲自见到姑娘，我告诉他你今儿晚上才得回，所以提前知会你一声，那人估摸着天晚的时候，还会再来叨扰呢！”

　　“哦。”湄遥淡淡地应道：“就这事儿？”

　　“是啊。”阿鸢诧异道：“你以为什么？”

　　“就这事儿你至于那么神神秘秘大惊小怪的吗？”

　　“不是担心是紧要之事吗？”阿鸢略略有些责怪道：“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也是见那日你看完宫中来信之后，就变得古古怪怪神神秘秘，才替你悬着心的，你怎么就一点不领情呢？”

　　“领，当然领。”湄遥陪着笑道：“还是我的阿鸢最懂替人着想！”

　　“嘁。”阿鸢不满地撅了嘴，“光是会说好听的话，自我来府中，除了服侍你的饮食起居，其他什么你都瞒着我，什么都是把我蒙在鼓里，就算把我带出去，也常常是要支开我的，你说说，湄遥，凭咱们昔日的姐妹情分，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怎么会？”湄遥心里揣着事儿，加上本就有些疲累，此时面对阿鸢的责怨，只好强打精神，勉强哄道：“阿鸢别生气，我何曾信不过你啦？只是有些事儿，和你说了，也不过徒增你的烦恼而已，你若觉得终日待在府上闷得慌，等我有空了，就带你一起出去逛逛，啊？若我有事时，你也可以跟十娘告个假，约上几个府里的婢子一道出去散散心，偶尔为之，十娘想来定也会通融的。”

　　“我是闷！”阿鸢显得越发的有点不高兴道：“但我闷的是现在的尴尬，不是为了出去玩！难道我不晓得府中闲暇时可以告个假么？湄遥，我是觉得你有些变了，从前咱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姐妹啊！现在呢？我闲得无所事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东奔西走，而帮不上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