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217.寻回初心

　　湄遥惶急地起身离座，向怀音施礼谢罪道：“还请大师另择曲名，勿要因湄遥的愚钝，可惜了这些精妙绝伦的曲子！”

　　“非也！”怀音笑着摇首：“贫僧是空门中人，佛法中讲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女施主的无题，恰也暗合了佛法中的至理，怎么能说是辜负贫僧所望呢？”

　　“何况……”怀音望定湄遥：“女施主请坐下说话，要不贫僧也只好起身，还女施主以礼了！”

　　“是啊，姑娘坐下吧，听大师把话说完。”许久没有开口的英奴站起来，将湄遥扶回原座。

　　怀音道：“曲音一物，闻者不同，心境不同，所听到的悲喜忧乐也各尽不同，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乃为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女施主固然说自己是想不出好的曲名，无奈注为无题，又岂知这无言以题，不是女施主真正的心境？”

　　“难怪大师仅见到无题二字，便断出湄遥有心结？”

　　怀音淡淡一笑：“女施主回去，不如将数首无题，反复揣摩，勤加练习，也许某一天，就会在无题中品出新的意蕴呢？”

　　湄遥略略踌躇，终于点头道：“湄遥谢大师馈赠，今日慈恩寺一行，真是令湄遥受益匪浅！”

　　“如能对女施主略有助益，贫僧甚是欣慰！也不负了贫僧的牡丹和贫僧的茶啊！”

　　湄遥闻言，不好意思笑道：“湄遥的叨扰，给大师添麻烦了！”

　　“诶，千万别这么说，贫僧这里，随时欢迎女施主前来，品茶赏花，琴曲流觞！”

　　“一定，一定！”湄遥喝下一杯怀音新续的热茶，整个人都觉得相较来慈恩寺之前，神清气爽许多。

　　离开时，怀音又将湄遥和英奴二人送至寺门外，目送她们登上马车，才默念佛号，施礼相送。

　　湄遥回身望着车窗外，怀音那渐去渐模糊的身影，不由得一声长叹，其实想想，若像怀音那般，清心闲淡，每日参佛悟禅之余，种花修草，煎雪煮茶，调音弄曲，悠游自在的日子，也挺惹人羡煞的，也许，该放下的，就要懂得放下吧。

　　“有怀音大师的开解，姑娘现在可释怀了吗？”英奴在旁，向兀自出神的湄遥轻声问道。

　　湄遥脸上浮出笑容，“说也奇怪，确实是觉得轻松不少。”

　　“早知道，奴婢就该劝姑娘早些来了！”

　　湄遥笑：“早不早，晚不晚，一切皆是机缘，早些时候来，或许我根本听不进怀音那番唠叨呢！”

　　“哟，姑娘走了慈恩寺一遭，嘴里的话都变得好像多了禅机呢！”英奴啧啧道：“看来慈恩寺果然佛法弘传，众生如沐啊！”

　　“行了！”湄遥不屑地瞥了英奴一眼，“还敢跟我打趣了是吧？你也好歹赏了人家大师的极品牡丹，喝了人家大师的茶，怎么就一点慧性未沾呢？”

　　“嘻嘻，奴婢愚钝！”

　　隔了些天，李瀍进宫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难得地兴高采烈，一进屋就吩咐英奴收拾行装。

　　还特意吩咐是自己、湄遥以及英奴三人的行装，换洗的衣物和路上的需用不怕多，全都装进箱子里，收拾好后，会有郭焕他们来帮着将箱子抬上马车。

　　英奴正在替湄遥做些女红的绣样，听后惊讶地问道：“爷要去哪里？是要即刻启程吗？我和姑娘都要随行的话，奴婢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啊，还有听爷的意思，是要出门好些天吗？爷能否说个确切的时间，奴婢也好估量着办啊？”

　　“噢，我进宫向圣上讨了个差事，以巡察使身份代圣上巡幸江南道，非是要即刻启程，但我想今日收拾、安排妥当的话，咱们明儿一早便能出发，因为圣上说的是尽快启行。”

　　“圣上……能说话了？”英奴越发诧异。

　　湄遥和李瀍忍俊不禁，同时笑起来，李瀍勉强忍着笑道：“太子监国，太子准了，再由太子呈报一下圣上，至于圣上是不是真有旨‘尽快启行’，还是太子代圣上传达的圣谕，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也没见到父皇。”

　　“太子……诶……”英奴露出个奇怪的表情道：“奴婢就说呢，原来是太子答应的。”

　　“怎么，你好像颇为嫌弃似的？”李瀍道：“你到底是不乐意跟我们离开长安啊，还是觉得我这巡察使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没，没！”英奴赶紧笑道：“奴婢哪里有不乐意，奴婢都多少年没出过长安了，不不，可以说奴婢连出皇宫都极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谢谢爷，肯带奴婢一同出行，让奴婢也长长见识，奴婢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一时里五官表情都错了位，嘻嘻。”

　　“不会吧！”李瀍逗趣道：“我瞧着你鼻子是鼻子，眼还是眼，也没倒置啊，有本事你真错个位给爷瞧瞧，看能让爷也惊喜下不？”

　　“别，爷，奴婢跟爷开玩笑的！”英奴赔笑道：“奴婢就是觉得太子殿下监国好啊，咱们有什么愿望，是不是太子殿下准了，那也就是圣上准了？看来咱们以后，还得多巴结巴结太子殿下才是。”

　　“太子都说什么了？”湄遥问道：“他怎会如此痛快地准了你？”

　　“他当然痛快了，一听就知道我是找个由头游山玩水嘛，还说以后他也想找机会，跟咱们一起巡幸呢，我没搭理他，只对他说了一句，秦王赢就是病亡在巡幸途中，结果赵高秘不发丧，逼死扶苏，拥胡亥二世，至天下大乱！”

　　“你……”湄遥和英奴笑得花枝乱颤，“太子殿下什么反应？”

　　“他追着我屁股问我到底是啥意思，我趁机溜了，所以咱们赶紧走，要不等他反应过来，反悔了就麻烦了！”

　　“是，是，奴婢这就找几个丫头来一并帮忙收拾。”英奴捂住笑痛的肚腹，挣扎着向外走去。

　　湄遥笑过后，问李瀍道：“那边怎么办呢，你不去安置一下吗？”

　　“是要去安排安排。”李瀍道：“不过有十娘照管，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可叮嘱的，我主要得去跟赵墀交待一下，咱们这一趟出门，少则旬月，多则半年不等，府中大小事务，就全得交给赵墀打理了。”

　　湄遥点点头，“你去吧，我待会儿也帮着英奴收拾收拾。”

　　未几，英奴带着几个丫鬟进门，在分派她们分门别类地去收拾后，英奴挨到湄遥身边坐下，低声道：“爷今儿突如其来的说去巡察就去巡察，江南那么大的范畴，别说一县一地，就算是过省，要巡察完也得出门许久吧，姑娘怎么一点都不惊奇，也不见手足无措呢，倒好像姑娘早有预料似的？”

　　“我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湄遥笑笑，反问道。

　　“可奴婢瞧着姑娘……”

　　“前几日晚间我跟五郎手谈的时候，随口说了两句最近有些闷，他说难怪连我走的局也是平平无奇，只不过跟他在一招对一式，又问我如何才可以解闷，难道陪我去郊外游春，去平康坊赏歌舞也解不了我的闷么？我回他总是这些，也未见多有新奇的东西，何况在外面虽然散得一时半刻的心，总要回到府里，一回府里，不知怎地，心情就变得说不出的郁闷了。”

　　“后来呢，爷又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了啊。”湄遥道，“后来两人就只是专注地下棋，不过他今儿一早进宫，我大概就猜到，五郎可能会去找太子求些恩典，而太子多半都会慷慨允诺。”

　　“姑娘是故意抱怨闷的吧？”英奴疑惑道：“就是想看爷怎么做？”

　　“我想放下，但五郎是否能真正放下？何况两个人的放下，也是需要契机的呀！”

　　英奴不由得竖起了拇指：“姑娘好细致的心思！”

　　跟着就嬉笑道：“不过奴婢喜欢姑娘这般聪明，因为奴婢终于可以走出京城，广游名山大川了！”

　　“去，就知道玩！”湄遥白了英奴一眼，“还以为你稳重踏实，却没想到一说着玩，你也是这般喜形于色，难掩小孩儿情状！”

　　“难道不是出去玩吗？”英奴不满道：“咱家爷挂个开府仪同三司的虚职，享受着从一品的待遇，也没见真的开设府第，设置官吏啊，现再自降身份挂个巡察使，难道还当真正经八百前呼后拥地一一去巡察么？”

　　“那倒不会！”湄遥道：“所谓巡察，既有明察也有暗访，五郎走一趟，可以更多地了解地方民情、百姓生活状况以及官吏真实的政绩作为，比窝在京城里，完全不知外间事，光看些朋党之间相互排挤或彼此吹捧的好，又岂止仅是游山玩水？”

　　“天呐！”英奴嘟囔道：“姑娘的一句闷，居然引出这么多好处来，替爷考虑得这么周全，姑娘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么？”

　　“我哪有那么周到细致，方方面面都算计尽？”湄遥道：“是五郎有他自己的考虑，不过借了我的一句闷，点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