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烟华 第223章223. 杭州宴吏
作者:冷青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223章223.杭州宴吏

  “什么要求,你尽管开口?”

  “待会儿逛鬼市,我还要田螺、田蛙、盐虾下酒,再来几坛春竹叶!”

  李瀍瞪眼,“我的天,照这么吃下去,咱们还没到杭州,你就要吃胖的走不动了吧?”

  “不行么?”湄遥回以李瀍一双白眼,“就这么点吃喝要求都不能满足,还想人家千里路迢迢?”

  “行,行!”李瀍无可奈何,随即赔笑道:“没事儿,有车马,就算吃得再胖,拖也要把你拖回长安!”

  湄遥转嗔为笑:“是嘛,你自己说的,以后所有的游程皆是两个人,共一程山水,并绺踏河川哦!”

  李瀍笑而不语,饮下一口今年新产的龙井,香郁肺腑。

  琼树风高掠夜色,轩楼华堂灯火辉煌处,飘出时断时续的吴侬软语,轻歌曼妙令人迷醉,而沿着河岸曲桥,是市井百姓们的鬼市,叫嚷喧哗此起彼伏,各色小贩游走在酒肆间,又与品酒赏月色的酒客们,时不时地交易议价。

  整个姑苏,到了夜间,竟是比白日里还鲜活热闹,也难怪湄遥他们惦记着,流连忘返。

  七里山塘春水软,一声柔撸一销魂,湄遥看着被灯火映照得光色潋滟的河道,听着远处飘来的歌声,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敲击着桌案,和着节拍,轻扣轻顿。

  轻扣轻顿下,一杯杯的春竹叶醇香入喉,和北方的胡风大盛不同,江南的软旎,是酥到了骨头里,钻进了髓缝里的。

  众人坐于酒肆,享着月夜灯火,不光是湄遥他们,旁桌一些外来的酒客,皆似已被吴风熏染撩醉,品着赏着,于沉沉清夜,欲罢不能,不知不觉,直至人消渐寂,月上中天。

  于是拖着一身的酥软,踏着清亮的月光,众人才纷纷回了下榻的客栈,一夜好梦到天明。

  如此过了十多天,各处的大小景也游遍了,游够了,湄遥他们才重新上路,转往杭州。

  李瀍不是个张扬的人,入杭州后,选了间中等偏上的,干净又敞亮的客栈落脚,也未急着知会府吏,而是在城中先转悠了两三天,听得许多街里坊间的杂议,方在第四日,于福清楼定了雅座,置了酒宴,让郭焕去递送名帖。

  等了半个时辰,就见杭州府吏一众急急赶来赴会,因着算是公事公办式的会晤,湄遥并没有露面,仅是在旁边耳室,与英奴一起品酒静候。

  耳室与雅座隔着一道门,并不隔音,其实是李瀍有意挑选,这样,湄遥在耳室也能听到雅座宾客们的说话。

  许是来的突然,又许是李瀍平素在皇子间并不起眼,所以固然顶着巡察使的名头,府吏们不得不前来拜谒,却也未见将李瀍多放在心上。

  席间,除了必要的寒暄客套,众人对李瀍的关于施政方面的询问,几乎都是虚与委蛇,拿着官样字面敷衍应对,因此一桌酒席显得十分沉闷无趣,倒是在话题转向杭州风物人情后,府吏们变得积极活跃,纷纷热情洋溢地向李瀍推荐杭州的游处以及吃喝玩乐之地。

  当然少不了趋炎附势者,趁机邀请李瀍赴游或至府上作客之类,李瀍笑着,以行程待定为由,一一做了谢辞。

  从官员府吏口中未听得多少有用的东西,大约早在李瀍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并不在意,无论官吏们议论些什么,他都显出很有兴致的样子,东一句西一句地应和着。

  好容易众人酒足饭饱,托由尚有公务在身,各自向李瀍请辞,李瀍亦说了些抚慰众人话,将他们放走,独留了席间并不怎么应酬答话的白居易,请他再稍留片刻。

  白居易贞元十六年二十九岁时便中进士,先后任秘书省校书郎、盩至尉、翰林学士,元和年间任左拾遗,后被贬外放,至穆宗当朝才又转为中书舍人,然因对河北处置的不同意见未被采纳,加上大臣间争权夺利,明争暗斗,所以又再次自请外放,被任为杭州刺史。

  之前白居易入朝时李瀍还小,到穆宗登位重返朝中,白居易已近五十岁,本与李瀍有数面之缘,可也仅是数面之缘而已,两人各自不同的际遇,阴差阳错实也没有过多交集,此行杭州,若非白居易恰是杭州刺史,大概李瀍也不会对他重提起兴趣来。

  至于为何对白居易持保留态度,李瀍自是有其道理,且在湄遥坦言推崇白居易的诗词文章时,也未言明自己真实的想法。

  不过朝事纷乱,仕途浮沉,李瀍同样很清楚人无完人,且就算再有能力者,心性与志向都有可能在岁月的蹉跎中被消磨殆尽,故只要是尚还保留着几分真心为民的,他觉得自己就可以暂且放下其他成见,就事论事,而非品评是非。

  白居易不知李瀍为何独留下自己,他对李瀍这位五皇子其实也没多少印象,在他看来,大多数的皇子,不过是顶着个品衔混俸禄的,浑浑噩噩度一生者,并不乏少数,加上什么皇子巡察使,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无非是皇室子弟闲得无聊,随便寻个差使,借故出京到处游玩罢了。

  而前来游山玩水的皇子,他实也提不起多少兴趣奉陪,所以刚才在席间,他又怎么可能正儿八经地向游山玩水的皇子汇报施政之策呢?谁知道贪玩好耍的皇子能听得进多少?有兴趣听多少?别白费了一番唇舌不说,表错了情,还落个惹人厌嫌!

  至于其他官吏向李瀍介绍杭州的好去处,白居易更是懒得多话,非他不喜欢杭州的美景风光,他欣喜的都写进了诗词里,连黄口小儿都能朗朗上口,何用讨好般地,对李瀍添油加醋?

  念头转过了无数遍,但也只好耐着性子等李瀍一一送客,品衔尊卑之秩不能不守,白居易恭谨地站在李瀍身后,看李瀍笑容不变地,向每一位行辞的官吏还礼,并吩咐随侍代自己送客。

  待得终于人去座空,李瀍回身,向白居易做了个有请的手势,“白刺史,现已无外人,我们何妨移步别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