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烟华 第280章280. 冒险提议
作者:冷青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280章280.冒险提议

  顿了顿,李昂又道:“虽然朕对你们无有赏赐,但对各府的小王与县主们,今日到场之人,朕均有厚赐!”

  “多谢殿下!”诸王忙纷纷敬谢。

  “至于光叔!”李昂朝李怡和气道:“虽然朕不知你能否听得明白,然朕还是要向你致个歉,你就当是为诸王兴宴解解闷吧,万勿计较,将刚才的调侃凑笑要往心里去!”

  李怡这次俯下身,向李昂颔首致礼,不过仍是沉默无话。

  仇士良笑过后,此刻站起身,带着几分傲慢与不屑,对李昂施了个礼道:“启禀陛下,酒宴吃喝的差不多了,该赏的景儿享的春色都品享过了,想要聊的家常、与诸王的热闹也聊得、热闹够了,时辰现已不早,还请陛下早些摆驾回宫罢!”

  此语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刚刚还欢愉的气氛也立时像被风吹走了般,诸人心头一沉,皆是望向李昂,现在明明还是日头高照,晌午的阳光正暖的时辰,怎么会不早了呢?

  仇士良的催促不过是不喜欢天子与十六宅诸王接触太多而已。

  李昂瞪着仇士良,面色极为尴尬,踌躇道:“不急,朕难得出来一次,容朕再与诸王多喝几杯如何?”

  仇士良不为所动,道:“陛下的龙体本来就欠佳,最好是呆在宫里多养着,不宜出来久留!”

  “你……”李昂满心的不情愿,可也没办法,遂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仇中尉先行准备,朕和诸王干了最后一杯酒就走。”

  仇士良点点头,再次施礼道:“那臣就到外面去候待陛下御驾!”

  说罢躬身退出,径自离开了宴殿。

  众人均沉了脸,李昂连出行滞留都要受制于人,这个天子,大唐的天子之位还属于李氏吗?

  李昂自己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勉强道:“仇中尉说的也是,朕的身子闷滞不畅多时,还需调养些时日,所以朕今日就不久留了,等改日朕与诸亲眷,还有时间再聚。”

  无奈,诸王便异口同声道:“还望陛下保重龙体,早日康健!”

  于是最后一杯酒在一片沉闷中,浇熄了短暂的欢乐,诸人心头的压抑与悲凉再次弥漫胸间,郁郁难振。

  李昂临起身前,对李瀍道:“五郎,不管怎样,如今十六宅朕的至亲兄弟,就剩下你和八郎,虽然八郎的脾气有些执拗,然他本性还是淳和有德的,没事儿,你也多看顾着他点儿。”

  李瀍推开空盏,抬首望向李昂,出乎意料,他忽然沉声道:“陛下,你只知顾着八郎,却为何不想想六郎?”

  “六郎?”

  湄遥听得心头一惊,慌忙想去拉李瀍的衣袖,自从李凑被贬巢县,李凑这个名字就像瘟疫般,让人避之不及,生恐提及,直至李凑去世,李德裕还因照顾李凑的养母杜秋娘而被贬袁州,后来又被郑注之流一贬再贬,现在已经放成了滁州刺史,李瀍突然提及李凑,岂不是触及了满朝最敏感和忌讳的问题,纯属自找倒霉?

  听清楚了李瀍话语的人,亦是惊讶地呆坐在原位,不知李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李瀍是不是失心疯了,竟在这时候当着诸王的面儿提及李凑。

  李瀍却似酝酿已久,一心想要将肚子里的话吐出,因此推开了湄遥的手,全然不顾周遭的目光道:“陛下说到至亲说到兄弟,无论如何,六郎他都是我们的至亲兄弟,这是个连陛下也回避不了的事实,我之所以在十六宅诸王亲宴的场合向陛下提出,也在于此理,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我们李氏的至亲血脉?我们这些王室亲眷都还可以在这里吃酒宴乐,拥享安适的生活,可六郎呢?六郎以戴罪之身,病死他乡,尸骨不得归,连一杯长安的祭酒都喝不上,难道陛下就可以全然忘了这个王弟,当他从来没存在过吗?”

  “五郎!”李瀍说得动情,让李昂也有些心头难过,他轻声道:“六郎故去,非朕之本意,朕不是也追封他为齐王了吗,你还想怎样?”

  “可他明明是含冤而死!”重提往事,李瀍仍忍不住红了眼圈,“当初所谓的证据确凿,皆是王守澄、郑注等人搜供,又岂知不是他们的刻意陷害?现如今这些人等均已伏法,难道陛下就不考虑,重新审断当年的案情,为六郎一洗冤屈吗?难道陛下忍心让六郎在黄泉下也难以瞑目吗?”

  李昂呆住,面呈难色地看向其他诸王。

  那些王爷们在沉寂了片刻后,终于有人大胆道:“其实颖王说的有道理,当年一力请求殿下处理漳王案的人,事实证明,他们才是谋逆之人,他们所作的证据,如今又怎么能算数?”

  有了一人出声,其他人亦纷纷点头,漳王在十六宅的人缘一向极好,若不是因为戴上了谋逆的罪名被贬,他们也不至于避之不及,现在亲情与事实重提,许多人不免想起了那个俊秀风逸的年轻少年郎。

  李瀍喉头发涩,勉强忍了眶子里打转的泪道:“大家都是手足血脉,可恨当初我们就是碍于王守澄等人,不敢言声,但彼此同在十六宅这么多年,我想问诸位王爷,六郎真的是那等谋逆之人吗?”

  一些人摇着头,看向李昂,“求陛下慎思,是该时候为漳王爷平反了!”

  李昂犹豫了半天,最后道:“你们让朕回去再想一想吧,此事兹事体大,事关皇室颜面,朕也不可能冒然答应下,不过朕保证,一定会慎重给大家一个答案的。”

  李瀍眼见有了一线希望,又深知李昂性格上的反复无常,便不甘心地坚持道:“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可犹疑的,陛下,甘露之后,陛下改元不就是想有一个重新的开始吗?现在正是机会,所有逆贼全部伏诛,请陛下就以为六郎正名为新的开始吧!”

  李昂叹了叹,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了殿外,“朕只是……朕只是得要跟臣子们廷议商量一下才能决断。”

  李瀍明白了,李昂与其说需要大臣的们的谏议,不如说他更需要仇士良、鱼弘志等宦臣的首肯,如果他们的意见倾向于为漳王平反,那此事才会有定论。

  李瀍遂道:“既如此,那我相信朝臣们对漳王的含冤自会有正确的定断,只要陛下肯真的将此事提上议程。”

  李昂点头,安慰李瀍道:“就像你说的,漳王无论如何都是朕的六弟,你以为他就不是朕心头的结吗?时过境迁,你以为朕不想打开这个既令朕心痛,又让朕搁不下的心结吗?”

  又道:“待我慎重考虑过后,恰当时机时就行廷议。”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李瀍遂率先离座,拜在天子脚下,哽咽道:“天子圣明,王弟就代六郎先叩谢陛下了!”

  李昂蹙着眉,摇了摇手,朝事翻手云覆手雨,他被卷在这风云翻覆里,其实,又何尝看清过真相?

  李昂摆驾回宫,剩下的诸王带着自家府邸的孩儿,也纷纷散去,李溶留在最后,磨蹭到李瀍身边,向湄遥施了个礼:“七郎的恩德,小王永记在心,请受小王一拜!”

  湄遥正目送着光王李怡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有些惊讶地回身,看清李溶后忙道:“区区小事,安王何必挂齿,湄遥实也没做什么。”

  李溶却不再解释,拱手朝李瀍也拜了拜,随即转身离去。

  李瀍苦笑:“得了吧,别理他,他就是这么个孤傲性子,就算承了你的情,也是显得冷淡之极。”

  说罢朝李岐招了招手,道:“走吧,我们也回了!”

  李岐有些胆怯地靠近,“父王,我今天是不是在天子面前说错话了?天子好像不大喜欢我?”

  湄遥道:“没有,岐儿莫要瞎想,天子的心思本来就难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按平日父王教你的,做你自己就好。”

  李岐低下头,有些闷闷不乐。

  李瀍道:“怎么,你希望得到天子的嘉赞?”

  李岐低低颔首。

  李瀍叹了口气,劝道:“父王不是和你说过吗?听父王的吩咐好好用功便是,其余嘉许也好批评也好,都不用太过计较!”

  “可是……”李岐犹有些不甘。

  湄遥忙拉了他,“好了好了,咱们回府吧,大家都散了,有话我们回府再说?”

  李瀍和湄遥二人各自更衣出来,英奴替二人斟上了热茶,道:“小王爷已经送回屋去了,二位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湄遥点头,“唔,没事儿了,你下去吧!”

  英奴退下,李瀍叹气道:“说实在的,岐儿的确资质平平,在诸王子中一点也不出色,又太过计较得失,也难怪他的胆怯和自卑心理越来越重。”

  湄遥将茶盏递在李瀍手里,“其实陛下说的没错,你对岐儿的管束也严厉了些,平时你若是能多鼓励他些,他的情况或许会好点儿。”

  李瀍无奈地摇头,“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为人父母可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