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义意犹未尽,补充了一句道:“就像某在天子面前谏议的,某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叮嘱手下特别关照赵真人,皇宫里锦衣玉食样样俱全,赵真人有什么需要也尽可以吩咐那些旁的人去采办,可赵真人自己,不妨就安安心心待在皇宫里吧,等到陛下仙道得成之日,赵真人的功勋和将要得到的厚赐必定不可限量,那时赵真人可就是全天下最风光、最为万众瞩目的人啦,某在此提前恭喜赵真人,嘿嘿!”
赵归真一脸的难堪,满腹说不出的郁闷,他面皮抽搐着,悻悻地扔下一道冷哼,随即理也不理杨钦义,拂袖而去。
杨钦义看着赵归真离去的背影,喜不自禁,及至回到左神策军大营,终于忍不住哈哈出声,放天长笑。
一道影子出现在大营中,来到杨钦义的身后,拱手道:“中尉大人可是已扣住了那赵归真?”
杨钦义好容易收住笑,眼里头还含着笑出的泪点,对身后人道:“马元贽啊,幸亏得你提醒,要不然差点就让赵归真这个龟孙子脚底抹油跑了!”
转过身,又道:“陛下欲想让中书省收归兵权,也多亏了你提醒我,我们算险胜一招,元贽,今后将神策军交到你手里,我也算功成身退,能落个安心啦!”
马元贽抬起身,他本还算生的高大威猛,然双目凶突,满脸横肉滋生,加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其凶残狡诈之相毕现无疑。
马元贽道:“其实不过权宜之计,亦免陛下跟中尉的嫌隙变得水火不容,想当初在南郊望仙台,陛下对中尉已起杀心,现下又是彼此相持的敏感时机,中尉还是暂避风头的好,至于神策军,中尉,你我都知道此关乎咱们所有阉人们在宫中的地位,也是咱们唯一可恃仗的权势了,所以末将不是帮中尉,而是为了宫里所有的阉人们,为了不受那些朝官们的颐气指使,为了不被当成狗奴才任人打骂唾弃,咱们阉人也该是抱成一团同气连枝的时候了!”
“说的是啊!”杨钦义感慨道:“保住神策军军权,你马元贽功不可没,将来由你来统领神策军,宫里的阉人们以及神策军将士,绝对会心服口服,忠心归附,不过眼前的局势相当微妙,以你之见,咱们的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马元贽唇边掠过一抹阴冷的笑容,道:“赵归真已找了托辞起心要跑了,说明炼丹失败,赵归真见势不妙,咱们扣住赵归真,也是为了将来万一真不妙时,咱们就可以拿赵归真以及他推荐进宫来的人顶罪,而且杀了这个罪魁祸首,更可以为咱们招揽人心、累功加勋,不是吗?”
“不错,从今天起,咱们就派人盯牢了赵归真,让他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大明宫!”
“另外陛下方面……”马元贽探询地盯着杨钦义,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陛下大量服用了那些失败的丹丸,杨中尉可觉得陛下如今的状况,大殿上的情形,可似曾相识?”
杨钦义想也未想,冷哼一声答道:“宫中人早在私底下悄悄议论纷纷了,诶,命数啊,二十来年,没想到,居然换来一个命数的轮回!”
“没错,是一个轮回,从皇祖宪宗到皇孙武宗!”马元贽悠悠道:“恕在下直言,陛下大行之期,恐已不久矣!”
杨钦义皱着眉瞥了马元贽一眼:“听你说着,好像还另有深意?”
马元贽再次笑了,对杨钦义道,“我想为中尉引荐一人!”
“谁?”
“陛下宫中的仇公武,仇公公!”
杨钦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仇公武?我当然熟稔,他想来神策军?眼下局势我恐怕是没法保举他,何况他的本事可不如马公公你啊,让他领神策军,没法服众!”
马元贽笑道:“杨中尉误会了,我说的引荐,是因为仇公武的手上握有我们想要的棋子,也是我们下一步要走的棋!”
“你是说,和仇公武联手?”
“怎么,中尉好像不喜?”
杨钦义沉吟道:“我个人与他并无恩怨,平素往来不说有多密切,想也没有彼此得罪之处,只是……”
杨钦义看定马元贽道:“你也知道,我当年与仇士良并不合,且又是在仇士良下台后,才接掌神策军的,而你……你检举仇士良家宅私藏兵器,在陛下面前立了一大功,此可谓尽人皆知,你我二人的升迁,均与仇士良的覆灭有着莫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踩着仇士良上位,仇公武作为仇家的人,你说……他能真心跟咱们合作吗?”
马元贽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刚才说了,宰相那一帮朝臣把咱们都逼到了绝境,陛下又是一副默许和暗中支持的态度,咱们阉人再不联手,做最后的反抗,只怕就会失去所有了,那仇公武固然姓仇,可最重要的,他也是阉人呐!”
顿了顿,马元贽见杨钦义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又道:“仇公武手上虽握有重要的棋子,然他不过是内监,欲想成事,他还是必须得同咱们联手,依靠神策军的武力,所以说如今咱们要借仇公武的棋子,他要借咱们的兵力,各取所需,各得好处,共成其谋,不好吗?”
杨钦义点点头,“那仇公武的棋子又是什么?”
马元贽道:“杨中尉同意了?”
“咱们有神策军,大不了就是一场血流成河,又何妨谋上一谋?”
“哈哈!”马元贽笑道:“中尉这个态度就对了,这才是咱们神策军左军中尉该有的威风,仇公武,你进来拜见杨大人吧!”
杨钦义脸上的苦笑尚未退去,愣了愣,就见仇公武挺首昂胸地步入军帐,并故作了一个谦逊的姿态,拱手道:“拜见左军中尉!”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何需多礼!”杨钦义知道对方实则也并将自己放在眼里,故假作不以为意,转身在桌案后的矮榻边坐下,望向仇公武,“你来我们神策军军帐,不知欲要相商的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