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谨在方家医馆住了有五六年的光景,可即便这般,竟是一次都没有见过除了方大夫和方永续以外的方家人。

　　当然,这跟方石斛一家子长年在外经商有关。听说在省城那边又是有宅子的，这方家明显的就是不显山不露水啊。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偏那个时候许泽谨早就回家去了。

　　“哦,原来是麦子啊，这么些年,都长得如此高了。你方叔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听说你读书甚是好，好好努力,考个功名替家里争争气。”方石斛开口笑着对许泽谨说道。

　　抽出收来在许泽谨的肩膀上拍了又拍，一副欣慰的样子。

　　许泽谨只能嘶哑咧嘴地受着。还笑脸对着方石斛。

　　“方叔好,永续哥比我还高半个头呢。今儿您们一家子回来，我就是出来看看能不能帮着搭把手，您看您这里这么多行李。要不我帮着搬吧。”

　　许泽谨又向方石斛后边的鲁氏问候。对最后的小姑娘方永淑，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用不用，有跟着来的下人搬东西呢。你一个读书人可不用的,要是不小心伤了手，可是我的罪过了。恐怕到时候大山就要来跟我拼命了。”方石斛连忙拉住,正在撸起袖子干活的许泽谨。

　　再想要坚持，一边的方大夫就开口了。

　　“好了，麦子，你现在还在长个子呢，这些活就交给那些伙计和下人吧。大家还是进来吧，吃点东西喝点茶也是好的。”方大夫对着笑着招呼大家伙儿进屋。

　　许泽谨只能罢手,回到后院走了一会儿，许泽谨就回屋子去了。留下方家一家子说话。

　　刚刚看书有些累了，就练会儿字吧。于是磨墨铺纸，开始练习。

　　家人回来了，这两天方永续脸上的笑都没有退下来过，甚是碍眼。

　　恼的许泽谨伙同顾子俊、吴清源两人，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顿才算正常些。

　　方家人的回归，终于让许泽谨的读书生活稍微有一些不便。方家除了医馆后院这一处宅邸，倒是在另外地方还有一处宅子。方石斛一家人就直接住在了那边。

　　其他人倒还罢了，只是方永淑这些日子却是日日过来医馆。还有模有样地跟着方大夫学医，捧着医书，就着院子中有的药材开始辨认。

　　这日，方永淑又早早地过来学习，拿着医药书看是看了起来。

　　“白术，是菊科植物干燥根茎，功效：补脾、益胃、燥湿、和中。主治：治脾胃气弱，不思饮食、倦、、、、、、倦、、、、、、”拿着一片白术，细细地背诵着。只是可能有些不熟悉吧，所以有些磕磕绊绊的。

　　“倦怠少气，虚胀，泄泻，痰饮，水肿、、、、、、”许泽谨边练字，一边随口就背了出来一点都没有磕绊。

　　小小少女听了，转头看了过来。见许泽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还握着手在石桌上蘸水练字，不免气恼起来。

　　自己背不出来，人家还可以一心二用，这岂不是说自己很蠢，连一心都用不好。狠狠地瞪了一眼许泽谨，复又拿起一片玄参。

　　“玄参，亦名黑参、玄台、重台、鹿肠、正马、逐马、、、、、、”这会儿方永淑顺利地把玄参的释名、气味、主治都说了背了出来。

　　背完之后，又得意地朝着许泽谨一哼。

　　许泽谨实则是看到方永淑的样子，想要笑出来，只是怕惹恼了少女，这才憋着的。只是一直淡淡地微笑，倒是让方永淑觉得很是无趣。

　　这一个小小的后院，居然让两人和平相处了起来。

　　许泽谨倒是也佩服方永淑的恒心，日日跑来跟着方大夫学医，倒没有倦怠的。

　　而方永淑跟许泽谨同处一个院子，倒是知道了许泽谨的学习强度，不免咋舌。倒是打从心底里佩服，还默默地给自己打起，学医更加地卖力了。倒是让等着孙女儿自己放弃的方大夫大吃一惊。

　　倒是没有想到方永淑一个女孩子居然有如此的毅力，这倒改变了方大夫的态度，对方永淑的学习也开始认真对待了起来。这一认真对待，却是让方永淑有些吃不消了。

　　不仅要不断地认药材，还要被把书背下来，不说倒背如流，也要滚瓜烂熟才行。这些都是基础，容不得轻忽。

　　许泽谨只是在一边看着，倒是偶尔指点一两句，背书的技巧许泽谨还是有的。方永淑用起来却是意外顺手。

　　至此两人之间的气氛这才好了不少。

　　方永续偶尔看到两人的相处，倒是嗤笑起来。

　　“麦子，我还真不知道你还有学医的心思。现在你课业安排地如此紧张，倒是还有空看这些书。我这妹妹想要学医，家里人是实在被烦得不行了，这才答应了。我阿爷也是等着妹妹厌烦了，才好丢开了手去。毕竟你知道的，女子行医有诸多不便。”方永续叹息一声。

　　只盼着自个儿爹娘再生个小的出来，从小培养学医的爱好。也好卸了自己身上的胆子，要知道虽然自己明说了要考科举，但方大夫也是不时地盯着的。要不然方永续为何会留在老家读书，跟着方石斛夫妇去府城读书岂不是更好，那边的学堂，有些都是举人开办的。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了。

　　只是方永续被方大夫给留下了，方石斛自觉愧疚，只让大儿子留在老家。一则代父行孝，另外一则也是想要让方永续跟着熏陶熏陶，万一哪天方永续瞎了眼睛喜欢上了行医呢。当然了，到了方永续如今的年岁再想忽悠却是不可能的。

　　许泽谨沉默不语。女子行医，不仅是众人的偏见，便是男女大防上也很难办。许泽谨再一次地庆幸自己生而为男，否则真的如大囡、方永淑之流有思想的女性，岂不是要自个儿憋死自个儿。

　　可是看不甚在意的方家诸，许泽谨不免替方永淑可惜。

　　“女子行医确是不很方便。可来医馆看病的人，也不乏一些女子。若是可以，不如让方妹妹专攻妇科，岂不是两全其美。”许泽谨对方永续提议道。

　　方永续听了，不免好奇地转头看许泽谨。

　　“怎么如此看着我，难道你还不认识了我不成。我不就是说了专门给女子看病嘛。这却是不用担心男女大防之事了。”许泽谨无辜地看着方永续。

　　方永续‘嘿嘿’笑了出来。

　　“麦子，你说说为何如此为我妹妹着想，要知道，前几日在家里吃饭。我妹妹还抱怨你打断她被认药材呢。当然了，这几日这些埋怨没有了，但是这也证明着你们两个关系可是不怎么样啊？”

　　许泽谨听了这话，只是失笑地摇摇头说道：“我不过是关心一下，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嘛。再说了，她学医，不是也给你解围嘛。你也不用日日看着方爷爷期盼的眼神。也不用担心方伯母下一次再生出一个不愿意学医的弟弟来吧。你与其期盼着方伯母给生一个小弟，还不如为方妹妹好好地想想以后的事儿。”

　　方永续听到这里，也就不再怀疑什么了。只是深沉地点点头，摸摸长出几颗小绒毛的下巴。

　　“嗯，你这办法也是可行的，一会儿我告诉阿爷。先试试也好。”

　　既然把法子说了，许泽谨也就放开手罢了。

　　只是才过了两日，突然方永淑就跑了过来。

　　许泽谨正在练字，才把一个字写好。这才抬起头看着方永淑说道：“方妹妹，你这是有什么事儿？”

　　方永淑一脸复杂地看着许泽谨。

　　虽则一开始有些恼怒许泽谨打断自己背药材，可是经过后来的相处。许泽谨分享自己的背书办法，这次又从旁劝说方大夫。让方永淑找到继续学医下去的道路，这些事儿也许在许泽谨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可对于方永淑来说却是非常有用的。

　　“怎么了？我这有哪里不对的？怎么如此看着我？”许泽谨被看得有些发毛，不免摸摸的脸问道。

　　方永淑这才想起来自己看了许泽谨许久，回神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我听我大哥说了，因为你的建议，我阿爷想着让我专攻妇科。家里的阿娘也不再反对我学医了。真的太谢谢你了。”方永淑小声地对许泽谨道谢。

　　许泽谨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啊。原本还以为自己又哪里莫名其妙地惹着小姑娘了，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那可没什么，我不过是说说我想到的事儿罢了。女孩子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像是我大姐我就建议她去学绣花，如今这手艺已经能够卖上钱了。你学医其实也是为了治病救人，这确实好事。”许泽谨认真地对着方永淑说道。

　　方永淑看许泽谨一脸真诚地对自己说，丝毫没有像他人那样，对女子学医撇嘴的。连自己大哥方永续都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玩闹罢了。现在好了，阿爷现在十分投入地教导自己学医了，往日里虽然答应了，不过是丢给自己一本书让自己背诵。

　　方永淑无奈，只能偶尔地询问一下医馆里的一些学徒，跟着辨认一些药材罢了。

　　“虽然只是你的举手之劳，可这却对于我来说却是不一样的。谢谢你。”说着方永淑对着许泽谨行了一个福礼。

　　许泽谨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跳，摆着双手对方永淑说道：“你很不用如此，我在你方家医馆住了这么多年了。方大夫却是一点都不收我住宿费，我吃住都在这里。你们不嫌弃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方永淑‘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吃住在这里又有什么的。不过是原本就在的小房间，至于吃食，我相信许爷爷定是经常送乡下的鲜活过来吧。如今你家的作坊里产的素油，恐怕我家也是不缺的吧。”

　　方永淑说得头头是道，许泽谨不忍打断，只是含笑地听着。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方永淑许是注意到了许泽谨的深情，这才深觉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些干什么呢。本来就是因为想要安慰自己，许泽谨才说这个事儿的，倒是让自己说了这么一些有的没有的。

　　“看我说了这么多话，许大哥你不会嫌我呱噪吧。”方永淑不好意思地对着许泽谨问道。

　　许泽谨笑着说道：“不会，谢谢方妹妹你的劝说。这便是了，你我两家就如你说的是世交，不用谢来谢去的。这样反倒是生分。我的话能给你有些用处，这就好了。只盼着你好好地学医，往后我家的女眷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却是要全仰仗方妹妹你了。”

　　方永淑听了，眼睛就是一亮。

　　“一定，一定，许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学，等我学成了，你家有人要看病，我就给免费。”这口气倒是不小。

　　许泽谨听了这话，不免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以后就麻烦方妹妹了。”说着就拱手作揖起来。

　　自从之后，方家医馆后院的气氛就和谐了不少。

　　许泽谨倒是也不再想着打扰方永淑背书。只是默默地看自己的书和练字。

　　方永淑很努力，方大夫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下不住地点头。总算是方家有一个学医的了，而且还是如此努力。便做了一个决定。

　　方石斛从中秋回来，倒是在家里待了不少日子。方大夫也享了一番天伦之乐，可到底，这方石斛放心不下在府城的药材生意。在过了小一个月之后，就准备回府城了。

　　方大夫虽然不舍，到底不能耽误了儿子的事儿。让人早早走吧。

　　方永续依旧留了下来，在柯先生那边读书，倒是不用着急的。至于方永淑也留了下来，跟着方大夫学医。

　　只是这般，方家其他人都住在医馆后的院子里。毕竟这里方便，这样原来老宅里就只剩下了方永淑一人，这便有些不安全了。

　　方大夫无法，只让方永淑搬到医馆来。幸好这方家医馆有两进，倒是可也让方永淑住在后院，倒是不妨碍。

　　偶尔的时候，许大囡来镇上买绣线，便来医馆歇脚一下，顺便也看看两个弟弟住在这里如何了。这么一来二去，倒是跟方永淑认识了。知道方永淑在学医，提到遇到的困难的时候，许大囡不免要鼓励几句话，说说自己当年在师傅手下学绣花的时候的事情。两人越发地感情好了起来。倒是有些悄悄话都躲在房里说，有的时候都快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这个时候，便是许泽谨硬着头皮进去提醒的，能得到的不过是两女孩子的白眼。从这里边可看出来两人的默契了。

　　不过这样的次数却是不多的，毕竟许大囡已经是定了亲事的人。不好在外边走动，否则传到婆家那儿去，却是要被人传闲话的。还得在家里绣嫁衣和铺盖，还有制作孝敬未来公婆的衣衫，当然谢文庆的更加地少不了的。

　　自从五个人在陈家村打架过之后，几人就收敛了很多，至少陈家村周边的，许泽谨都是不允许泽玉去的。

　　那边陈家村的人也没有跑过来寻事儿，这般，倒是相安无事了。

　　那个陆金土倒是也听说许泽玉被劫了，第二天就很愧疚地来道歉。称都是自己连累了许泽玉。

　　许泽玉是个大气的，顶着一张黑红肿胀的脸。拍拍陆金土说道：“没事儿，没事儿，那不过是个小人，你很不用道歉。你别看我的脸如此，我大哥他们也没有让他们好过多少，那些人一定也是被揍成了猪头。咱以后还是要朋友。”

　　劝说了半天，这才让陆金土放心下来，相信了许泽玉的话。因为这个，这陆金土也经常住在粮食店里，很少回陈家村。

　　许泽玉这便收了一个忠实的小弟，倒是让许泽谨想起来就发笑。

　　出了的这事儿，许泽谨没有告诉家里。幸好才从家里回来过，等下一次回家的时候，许泽玉脸上的伤已经养好了七七八八的。若是许秋氏问起来，倒是可以借口摔倒搪塞过去。

　　至于许老汉是否知道，只看方大夫就知道是瞒不住的。许泽谨也坦然地面对许老汉，让许老汉也不能多说什么。

　　许泽谨依旧按照自己的时间表读书，从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惯如吃饭喝水般。若是到了规定的时间，还不看书写字，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了。至于在课堂上学也没有耽误学习进度。

　　柯先生看到许泽谨如此，也就放心了不少。否则的话，柯先生一定会找个时间跟许老汉等人好好的交流一番的。到时候许泽谨的这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定是被家人阻止。请家长什么的，亘古亘今都是先生管教不听话的学生的法宝。

　　当然了，柯先生是一个难得认真有责任心的先生。桥头镇街上凡是有心送孩子进学堂读书的人家，都是知道柯先生的为人。只是柯先生到底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很多还是送过来，柯先生也都是不收的，只说不能耽误了孩子学习。倒是显露出来柯先生的风骨了。

　　许泽谨循例，用半个月时间积攒记录问题，然后一次性去找柯先生解答。柯先生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总是把自己所致所学的都教导给许泽谨。

　　从柯先生这一出借来的书，许泽谨都是小心地看的。深怕弄破了不好交代。

　　许泽谨想着这些书籍在外边很难买到，至少在桥头镇这么一个小乡镇买不到。于是就买了上等的白纸来，用自己最好的字一本一本抄下来。这对于记忆都是有好处的。

　　方永续三个人倒是也认真，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的读书办法。倒不用照搬照抄许泽谨的办法。

　　几人之间产生了一股良好的学习之风，连着经馆里的一些人也被影响，更加地认真读书起来。柯先生很愿意看到这些，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导这些好学的学生。只盼着大家都能考上功名。

　　一年过去，如今方大夫一般在医馆给人看病，若是有一两个乡下妇人来瞧病。倒是让上手方永淑跟着把脉，写药方，方大夫则评判这药方是否准确。这样子，方永淑倒是学得有模有样起来。

　　当然这些到底是不够的，才学了这么些日子罢了。幸好方石斛做的就是药材生意，潮江等地特产的药材，方永淑都是认得的。南北来往的药材，在府城那边也是接触不少的。方永淑又是一个有心的，早四五年闹着要学医，就开始接触这些药材。如今有方大夫的教导，这便是事半功倍，认药材却是省却不少功夫。倒是很快就可以背诵经典药方了。

　　这些都是羡慕不来的，许泽谨只是默默替方永淑高兴。想到自己这里，却是也暗暗地努力，绝对不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比了下去。

　　只是到底是个小姑娘，有的时候不免骄傲。只是被方大夫不动声色地压服了下去，倒是没有犯大错误。

　　这一日，许泽谨正好是休假，方永续跟吴清源两人出去走动游玩。许泽玉做了马车昨晚就回家去了。

　　只剩下方大夫、方永淑和几个学徒，还有就是在后院坚持看书练字的许泽谨。

　　今日仿佛越好了一般，医馆里的人不是很多，可是方大夫有一个外诊，就带着学徒上门出诊去了。

　　只留下方永淑，还有另外一个学徒。这样的情况往日也是有的，若是还有病人上门，只说方大夫不在家便可。抓药倒是可以的，毕竟还有学徒在呢，就是方永淑也是可以帮把手的。

　　许泽谨只顾着自己看书。如今这一本，也是从柯先生哪里借来的，《资治通鉴》之《汉纪》第五卷。

　　如今已经看熟了，倒是一些内容虽一时间不懂，但联系上下文却能猜出□□分。剩下的一二分可下次问柯先生。

　　正是看到兴头上，突然听到前面医馆里一声尖利的叫声。好悬没把许泽谨吓得从石凳上摔下来。用手拍拍胸膛给自己算是压惊，这会儿再想看书却没有那个心情了，只能放下手中书去前院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上周五21493732的地雷的，迟来的加更，实在是这几天事儿比较多，没有好好地坐下来加更。(83中文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