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静静虽说是女鬼,但是她连一群老鼠都制服不了,娇柔的还没我两把刷子,而且当初也是她将我从赵夫人的毒爪下救了出来,孔静静根本构不成威胁,祁霖为何要我离她远点?
“她不是鬼!”
“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是在成亲的路上被歹徒杀死的,这些都是她亲口和我说的啊,哪有凡人会流下两道血泪。
“她有影子,确切的说她根本就不是人!”祁霖蹙着浓黑的眉宇若有所思,十几年来他向来放荡不羁、狂放傲兀,我还是头一次见他会这般不知所措,眼皮底下隐藏的恐慌溢于言表。
“小羽,你必须离她远点。”
祁霖的话我没有不信的理,既然如此孔静静十有八九有问题,只是她既然不是鬼又非人,那到底是什么?我暗暗思忖了一番,实在琢磨不透她欺骗我的缘由,以后警惕些不与她扯上瓜葛便是。
“丫头,跟我回镇里去,免得再被那只恶鬼缠上伤了你。”
“我”想到洛天冥那张惨白死灰的脸,我的心一阵抽搐。我不想回镇子,只想陪在洛天冥身边,哪怕只是呆在这鬼气森森的煜祟山,焦虑的心也会安稳许多,可我根本不知该如何与祁霖诉说,双脚不自觉得在地上来回摩搓。
他是懂我的,小时候我若是犯了错撒了慌,双脚都会在地面上来回摩搓,此番也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瞪着我,那双利眸瞬间阴沉,严厉地质问道:“你喜欢上那只恶鬼了?”
“没有!”我不假思索地反驳了他,他向来很疼我,若是被他知道我一如花似玉的姑娘喜欢上一只恶鬼,他断然是要将洛天冥的藏身之处给端了。
“没有?”祁霖神思黯淡,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喜欢这种东西,捂住嘴巴都能从眼睛里跑出来,唉,你啊你。”
他这番断定我对洛天冥的情感,总让我觉得对不住他,支支吾吾地又解释道:“祁霖,赵强的夫人被咬死了,一尸两命太惨了。赵强气势汹汹地带了一帮乡亲要活捉我,我根本不敢回镇子。”慌乱中我连忙扯了个慌,更是将厉鬼缠上我,想要借助我的肚子养育她那未出生就死去的婴儿之事全都告诉了祁霖。
冠冕堂皇的缘由,听着倒着实有理,我暗暗思忖祁霖听后断不会继续猜测我对洛天冥的心思。谁知祁霖大惊失色,脸色铁青,一把拽过我的胳膊为我把脉。
“死丫头!你腹中有那只鬼婴!”他惊愕地双唇打颤。
什么?难道那一场借腹怀胎并不是梦?她真的来过,那个恐怖的婴儿如今就在我腹中?
我吓地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洛天冥明明说他没有感受到异样的鬼气,我当真以为那就是一场梦,现在想来他被天火焚蚀,身子这般虚弱,没能察觉倒是情理之中。
“祁霖,我该怎么办啊”我惊魂未定地全身战栗。
他眉头紧皱,那双向来风流不羁的黑眸满是浓郁的阴霾,许久,他叹了口气道:“赵夫人今日下葬,你乔装打扮一番混进出殡仪队里,待赵强将那具棺材埋了得尽快往他家中赶,第一个取得祭司杨奶奶手中的那炷香,到时候,你会看见酆都勾魂使,他会许你一个愿望。”
小时候我见过出殡仪式,纸钱凄厉飘洒,悲泣的唢呐声中几个大汉抬着棺椁,穿着丧服的家属手持一炷香,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哭声惨绝人寰。
待棺椁下葬,插上香,逝者家属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回走,为的就是引鬼魂回家,免得她忘了回家的路。第一个回到家中的人便能取得祭司手里的头香,街坊邻居都以此为好运。
“小羽,能不能看到勾魂使,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祁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我,视线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往日垂挂御血石的胸前,良久才收回了黯淡的眼神,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带你回家乔装一番。”
他见我发怔地楞在原地,二胡不说地就将我扛上背,身手矫健利索,毕竟从小到大我与他捣蛋惯了,每次累了便同他耍赖,顽劣地叫他背我回家,他便会没好气地捏我鼻子梁。几年后,我落得亭亭玉立,他时不时望着我出神,调侃道:“白羽儿,我可是你大恩人,要不是我捏了你鼻梁十多年,你定是个塌鼻子,丑得嫁不出去。”
伏在他背上,焦急的心倒是平复下不少。待回到他家,我换上他的衣衫,盘了发髻,干净利落倒是像极了男子。
“小羽,切莫让乡亲们认出你,嗜血凶手未逮着前根本还不了你的清白。”望着我远去的背影,祁霖再三叮嘱。
我有些气恼,这种时候他竟放心让我孑然一人去那水深火热的地方,但祁霖说他若是跟着我混进出殡仪队,反而更容易令我露馅,再者,凶手逍遥法外,揪出他已是迫在眉睫,祁霖必须去做。他苦口婆心地解释后又嘱咐我小心些,我看得出,他比我更怕,怕我白羽儿落个三长两短。
“祁霖”我揪着他的衣衫不肯放手,眼眶憋着泪,从小到大,天大的麻烦事他也能为我摆平,可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与他完全被恶人玩弄在手心,根本无力反击。
祁霖勾了勾我的鼻梁,故作不屑地鄙夷道:“哟,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羽儿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娇滴滴的跟个小娘子似的。”
“我本来就是女的!”我干练地披上素白丧服,将帽檐拉得很低,战战兢兢地混进了出殡仪队。
纸钱稀稀落落地撒在我肩上,悲泣的哭声响彻天际,赵强本是个屠肉的大老爷们,一尸两命,丧妻与子之痛,悲恸地不停抹眼泪,黝黑硕壮的体魄憔悴佝偻。一幕一幕,我的心被揪得生疼,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恶人,竟残忍地毫无人性,天理不容,他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
街坊邻居沉痛地看着那具棺椁下葬,入土为安的那刻,赵强再也抑制不住悲恸,跪在墓地上抱头痛哭。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我在墓碑前插上香,哀悼了一会,仰头望天,硬是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了回去。“赵夫人,我白羽儿深知你死不瞑目,祁霖一定会揪出残害你的凶手,你且安息。但腹中胎儿,以吸食我的阳气存活,绝不能留。”
今日不得暖阳,乌云密布,黑压压地时不时地刮起冷风,我裹紧衣衫,顾不上腿伤,忙不迭地往赵强家中赶。好在街坊邻居都在不停地安慰赵强,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倒是无人与我抢头香,没一会儿功夫,我便站在他家门口。
惨白的冥布挂在门檐上,被阴风吹地来回飘荡。屋子里的血迹虽已干了,却未处理,虽在白日里,但看着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我后怕地不敢大声喘息,径直来到灵堂前,杨奶奶拄着拐杖,幽幽地望着案桌上烧的正旺的香火,有些出神。我怕她认出我,扯扯丧服的帽檐,遮掩了大半边脸,用鼻音提醒道:“老奶奶,我是来拿头香的。”
“哦?”杨奶奶恍惚地收回游走的神思,那双褶皱地有好几层皮的手,颤巍巍地将牌位前燃地正旺的一炷香递到我手里,神叨叨地叹道:“拿到头香的人,会被庇护的,只可惜,都看不见他。”
杨奶奶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勾魂使吧?倘若我没有造化见到,不能同他许下愿望,腹中的鬼胎定会将我吸食殆尽。我战战兢兢地接过香,刹那间,天旋地转,幽暗的灵堂如坠深渊般,伸手不见五指。
我忐忑不安地四处环顾,骤然,燃起幽绿烛火,一张脸映在我眼帘。双目紧闭,死灰惨白,赵夫人!我吓地踉跄站不稳,一只冰冷的手托了托我的脊背,夜莺般清脆地笑着:“这就把你吓死了?啧啧,凡人就是凡人。”
我循着声音瞥了一眼,她就是勾魂使?清纯可人的脸蛋稚嫩灵气,浓妆艳抹的美人儿我见多了,却是胭脂散粉俗气了,从未见过这般美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
她见我盯着她看,顽劣地吐了吐舌:“两百多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凡人。”她匪夷所思地打量我,继续道:“多亏你将她的一丝魂魄从坟里带了过来,我才能逮着她,说吧,有什么心愿?”
我发愣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指了指小腹,希望她将里面的鬼婴取走。她为我把了脉,微蹙颦眉,却还是胸有成竹地捶了捶胸脯,说包在她身上,我只管放宽心。
“多谢。”我喜出望外地同她作揖,那悬在嗓子口的心总算踏实了些,深吁了一口气。可眨眼功夫,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周围猛地亮堂,灵堂前只有杨奶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