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子指给我的是一条蜿蜒小道,长满野草,湿漉漉的,没走多久,布鞋被打湿粘着土和着草,脚踝上的粗布也被浸湿了,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走起来特别重。
往里面走的远了些,湿气越来越重,竟走进参天古树的群林,脑海里镇子一圈没有这种地方,难道是进了鬼市?我紧握沾有决明子鬼气的宣纸,警惕地不敢松懈。
路越来越难走,布满青苔,身边竟多出了飘在空中的黑影,飘渺地游荡。
祁霖曾经与我说过,这样的鬼煞气不重,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怕得哆嗦,战战兢兢地不敢左顾右盼,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
一眨眼,参天古树竟没了踪影,我孤身站在死气沉沉的荒地上,除了几棵枯树,一片灰蒙。稀拉拉的枯叶挂在树梢,在阴风里瑟缩,心底生起凉意,我颤抖着裹紧衣裳。
远处隐约闪着红光,好像是灯笼发出来的,那儿一定就是鬼市了。我心中一喜,连忙加快脚步,一时间忘了决明子对我的再三叮嘱。
身后传来老奶奶温和的声音:“姑娘,上好的桃木梳,买一个?”
“不用,谢谢。”我竟不假思索地和鬼说谢谢!刚说完,我就知道坏事儿了。
身后的老奶奶诡异地咯咯阴笑,尖锐刺耳:“姑娘是人。”
糟了,还没真正进到鬼市就惹上了麻烦。洛天冥的命现在就握在我手里,绝对不能辜负决明子对我的希冀。
我当机立断捏紧手心里的宣纸,上面沾有决明子的鬼气,一定要唬住这只老鬼。我故作镇定,阴沉着脸,学着洛天冥睥睨万物的凛然气势,凶神恶煞地转过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呵斥道:“滚!”
老鬼觉察到我身上的鬼气,发紫的唇瓣不停地哆嗦,惊恐万分,“呼”地化作一团黑影逃窜。
决明子不愧是在世间游荡了两百多年的鬼,凭着他的鬼气我竟轻而易举地吓跑了这只老鬼,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落地,我轻嘘一口气,斥责自己真是鲁莽,牢记在心,警惕地往挂着红灯笼的鬼市走去。
看到眼前的这幕,我目瞪口呆。鬼市繁华热闹,琳琅满目的商品,怕是应有尽有,实在叫人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会是阴阳交界处。我吸取方才的教训,不敢左顾右盼,只顾低头走。几乎是踏遍了大街小巷,最后在拐角处找到了琥珀阁。
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些,我小心翼翼地踏进阁楼,醇厚的药香味涌入鼻尖,蹊跷的是,竟掺杂祁霖酿的瑶光醉,他在这儿?不可能啊,揪出嗜血恶魔迫在眉睫,他怎么可能来这儿发酒疯?
瑶光醉着实沁人心脾,可因夹杂药草味,鼻子一痒,我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琥珀阁的“人”本各自忙手头上的活,我马失前蹄地打了喷嚏后,他们动了动敏锐的鼻子,齐刷刷地抬头盯着我。
难道,鬼是不会打喷嚏的?提到嗓子口的心被看过来的诡谲眼神吓的猛然一颤。
“你是阳间的人!”柜台前抓药的男子凶神恶煞地瞪着我。
他们不会要将我生吞活剥吧?!白羽儿你要冷静,绝对不能乱了阵脚。
我深呼一口气,咬咬牙,大步流星地跨到男子跟前,掏出一沓的冥钱砸在柜台上,气势汹汹地教训道:“既然是做生意的,你管我是人是鬼!只要认得冥币就行!”
我说得倒是理直气壮,他们哪知晓我是有多怕,索性这招见效了,趁热打铁,我讥笑着将宣纸展开拍在桌案上,逼迫道:“给我逍遥竹!”
琥珀阁的人一脸诧异地打量我,他们定是没有料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会有如此胆量,个个楞在原地。阁楼上传来男子浑厚的笑声,像远山深沉,心间竟莫名涌出一道暖流,好像在哪儿听过,亲切地让我有些恍惚。
若不是男子开口说话,琥珀阁的人都还怔在原地。
“咚!咚!咚!”稳重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我循声望去,男子衣着高贵华丽,一举一动都透着王者风范。他带着狰狞獠牙的面具,我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从两鬓的几撮白发还是能估摸出他的年龄。
我虽看不到他的神色,却明显感觉到他看到我时,身子微微一颤,浑厚的声音突然间竟有些沙哑:“你叫什么名字?”
“白羽儿。”
“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含了含下颚,似乎从上到下打量着我,视线滑落在我胸前时,竟怔住了。难不成冥钱他不要,反倒盯上了我的御血石?我习惯性地抚了抚,竟摸了个空,这才晃过神来,前几日御血石就丢了。他看的既然不是御血石,那是什么?我有些不悦,不客气地催促道:“废话少说,我是来买药的,就说这逍遥竹卖还是不卖!”
男子又是一阵笑,气势凌人地回道:“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世人谁不知这逍遥竹千年难得,卖倒是可以,但我要的不是冥钱,我要的,是你!你得留在这儿做杂役。”
什么?我只有留在琥珀阁做杂役他才会把逍遥竹卖给我?!这世间还有这样做生意的主儿?可我若是不答应他,还能从哪儿取得千年难遇的逍遥竹?
刹那间,阴风瑟瑟,磅礴煞气劈天盖地席卷而来,整座琥珀阁陷入窒息的黑暗深渊。
腰肢被人揉过,他怎么来了?他伤成这样怎么可以施鬼术,不要命了吗!
确保我毫发无损地倚在他怀里,他才收回汹涌的鬼气。琥珀阁的杂役们竟都晕厥倒在地上,许是被洛天冥的煞气所侵。阁主倒是身手不凡,如座巨山,屹立不倒。
洛天冥凌厉地逼视着眼前的男子,宛如嗜血归来的帝君:“你若胆敢留她在这,我掀了你的琥珀阁!”
我虽被他揉在怀里,但还是被他凛然的气势吓得瘫软。这番威慑,身前的男子竟不为所动,一字一句极具魄力:“你是谁,敢闯我的地盘?”
“她的夫君!”洛天冥冷哼了一声,不假思索道。
刹那间,我的眼眶就湿润了,我还真是容易被他蛊惑。
“她成亲了?”男子很是诧异,声音都有些发颤。
“阴婚!”洛天冥桀骜地逼视男子。
男子听后怒不可遏,骤然咆哮,整座琥珀阁都在颤抖,若不是他带着面具定能看到他青筋暴露。
“你怎么能嫁给一只鬼!”
真是奇怪了,他也是鬼,怎么还歧视同样是鬼的洛天冥?再说了,我嫁给谁轮得到他管吗?他是什么人啊?难不成将我留在琥珀阁做杂役,就是另有所图?不管男子有何企图,他竟作势要与洛天冥决一死战,放在往日我自是不担心,但如今洛天冥身负重伤,怎么折腾的起?
“我不准你伤害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竟撑开双臂挡在洛天冥身前。
“走开!”洛天冥冷着脸呵斥我,霎时我被鬼气缭绕,禁锢在远处的椅子上。
“洛天冥你疯了!”他凭什么吼我,我不想他受伤有错吗!这种时候逞能对他有多不利他知道吗?!洛天冥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好啊,你和他打啊,我倒是要看看十招以后你会不会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