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日施天火噬鬼术被反噬,倒在血泊里明明没了呼吸,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可婆婆后来却能毫发无损地来煜祟山找我。
当时我虽疑惑,但看到婆婆平安无事地站在面前,我白羽儿此生便没了奢望,更不会去纠结其中缘由。现在想来,确实觉得事出蹊跷,难道婆婆正如南裘所说,是不死之身?
虽说匪夷所思,但看着婆婆惨白的脸,我荒唐地希望这是真的。
南裘煮了些米饭,炒了点小菜端到我面前,淡淡地说了句:“先吃饭。”
张爷爷死了,孔静静逃走了,婆婆的身子虚弱的很,祁霖又不知踪迹,就连洛天冥都不知去了哪儿,我哪有心思吃饭,倚靠在婆婆的床榻旁,偏过头不看南裘,目不转睛地望着婆婆,婆婆虚弱成这样,我怕,怕只一眨眼,她就会永远抛下我。
南裘见我不理他,并没有多说话,一言不发地用膳,又默不作声地将碗筷收拾干净,最后煮了些热气腾腾的白粥端到我跟前,我本以为他要劝我吃点,心力交瘁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他一把将我拽离婆婆的床榻,自顾自地坐到床沿,托起婆婆靠在他肩上就开始喂她喝粥。
我一直觉得南裘是个怪人,不仅衣着古怪就连脾气都很怪,寡言少语的他找上我只是为了追寻洛天冥的下落,不曾想他会这么温柔体贴,考虑地竟然比我还要周到。
婆婆喝了热腾腾的粥,渐渐恢复了血色,气息变地平稳,身子也不再冷冰冰的,我欣喜若狂地看向南裘,想要与他说声谢谢,他意会了我的意思,摆摆手,溜到嘴边的谢谢二字只得憋了回去。
婆婆的身子有了气色,我暗吁一口气,软绵无力的身子骨来了点劲,折腾了半个时辰,烧了些热水,兑了点冷水,小心翼翼地为婆婆擦拭身子,希望她能快点恢复过来。
三月的夜有些凉意,南裘正襟危坐地守在门口,我怕他着凉劝他去床上歇息,他并没有理会我,犹如雕刻的石像一动不动,我执拗不过他,只好抱来一床棉被盖在他身上。
南裘独来独往惯了,前些日子住在煜祟山脚,煜祟山被婆婆一把大火烧的草木皆灰,他便住进了破庙,后来又是在偏僻阴冷的后山洞中养伤。他这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我这般闹腾,他显然不适,有些不悦,黑曜石般的黑眸盯着我,好像在命令我快把这床棉被搬走,我就当做没看见,使着性子将他包裹成粽子般。
他叹了口气,索性随我。
进了里屋,婆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像是在酣睡,我为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丝,静静地看着她。婆婆有南裘守着,我自然放心,可到现在都不见祁霖身影,我悬着的心终究放不下。
三日前,祁霖施展窃梦术来煜祟山看望我两次,可后来的几日,他便再也没有现过身,镇子里也寻不得他。现如今孔静静露出了獠牙的真面目,祁霖虽觉得她有问题,但肯定不知她就是嗜血妖女。
孔静静当初找过祁霖,告诉他我与洛天冥已定下冥婚,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或许是不想我与她抢洛天冥,利用祁霖之手带我远离煜祟山。
不管是为何缘由,她既已经知晓祁霖,更是找上门,怕是会继续对祁霖不利,事不宜迟,一定要找到祁霖。
南裘见我要出去,向来不多说话的他问了一句。
我无意瞒他,便告诉他我要去找祁霖。
听到祁霖二字,南裘微蹙黑眉,略有所思:“他可是一头白发的男子?”
“是啊。”南裘见过祁霖?他在何时见过祁霖,又是哪里见着他的,祁霖可安然无恙?
南裘说他在后山偏僻的山洞疗伤,今日出关,就在山洞不远处见到了满头白发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个姑娘。我若没猜错,姑娘定是钱浅。也就是说,就在今日午时,祁霖与钱浅还是平安无事的,我轻吁一口气。
既已得知祁霖在后山,我定要找到他,告诉他孔静静与张爷爷的真正面目。
我刚迈开腿,却被南裘呵斥住。
“他绝不是一般人,我劝你小心他为妙。”
南裘这是什么意思?我被婆领养到这个镇子没多久就遇到了祁霖,除了婆婆对我最好,就数他了。我与祁霖相处了将近十年,他待我如亲妹妹,情深义重,南裘却要让我提防他?
我承认我与南裘只是萍水相逢,完全不了解他的底细,但,是他出手救我,带着我躲到破庙,更是为了帮我义无反顾地吸了我腿上的尸毒,却被洛天冥打成重伤,如今又从张爷爷的地窖中救出我,对婆婆更是照料有加。
一直以来,他寻上我只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洛天冥的下落,但我坚信,南裘不是坏人,他虽行事古怪,冰冷地不近人情,但心底却善良的很。可若是要让我相信祁霖有问题,我断然是不会的。
我同他道谢后,点燃灯笼中的烛芯,借着昏黄的烛光,踉踉跄跄地往后山去,临走前隐约听到南裘叹息一声。
今晚的月挂在枯树梢头,灰蒙蒙的并不透亮,倒有些瘆人,提着灯笼的掌心直冒冷汗。
离后山近了些,隐约听到打斗声,不好,定是坏事儿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循着打斗声的方向跑去。
偌大的空地上布着一道朱砂画出的符,我不懂阴阳玄学,并不知是何符,只见那道符呈圆形,一道道纹路精心繁琐,闪着金光,灼目刺眼,期间好似囚禁着谁,孔静静?
祁霖施阵困住孔静静,定是已经知晓她才是残忍屠害数条人命的恶魔。我暗吁一口气,别看祁霖平日里放荡不羁,真要干起正事来,用不着任何人为他操心。
孔静静中了祁霖专门为她设下的阵,痛不欲生地张牙舞爪,流下两道血泪,可因阵的缘故,却听不到本该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可是祁霖在哪儿?
我撑开掌心遮挡刺眼的金光,才看清,祁霖与洛天冥惊心动魄地刀剑相对,而一边的钱浅与决明子也是剑拔弩张。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日里,我下煜祟山时并未见着洛天冥与决明子,又急着找婆婆和祁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当初祁霖用紫符引来天火,洛天冥差点灰飞烟灭,遭受蚀骨锥心之痛。决明子与邵凌波这般爱戴洛天冥,定是会向祁霖讨回血债,却碍于洛天冥重伤的身子,迟迟未出手。
洛天冥此番下山,是时机已到,报天火之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