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许给了我从未谋面的男鬼?
到头来,我根本就不是洛天冥名正言顺的妻子,云帆才是我的相公?
为什么,他洛天冥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凭什么?!
云帆见我情绪如此不稳,有些不知所措,耷拉着垂头丧气的脑袋,那双悲凄的眼眸,柔情惆怅。
漆黑的夜色里,我椎心泣血地哭了好久,直到泪水干涸,流不出一滴,心痛地我喘不过气来,心绞得生疼。
那日,他为了寻得唤作孔莉莉的美人儿,终究是弃下了被煞气所侵的我,那一别,我心如死灰,我与他已隔着的,不是鸿沟,已然是天涯。我明明知晓自己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可就算如此,在知道他将我许给其他男人时,我的心好似扎了千根针,痛不欲生。
洛天冥,我恨你!
我扬起头,那双眼眸干涩疼痛,但还是将最后一滴泪憋了回去。我朝着那片漆黑,裂开唇瓣,大笑了一声。
“白姑娘,你没事吧?”许是我的行为吓到了云帆,身为死了两百多年的鬼,却甚是惊愕地望着我。
“说说你的事吧。”我不能再让自己沉沦在一厢情愿的悲恸中,便与他转移了话题。
云帆叹了一口气,倚着床榻坐下。
床晃动的那刻,我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与他拉开了距离。云帆生前定是个心细的男子,即刻便意识到了,他愧疚地捋过耳畔的发丝,挡住了头颅上可怖的刀疤。
他幽幽地望向忽明忽暗的烛灯,惆怅惘然。
原来,他之所以游荡在世间两百多年不愿离去,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的弟弟云航——两百多年前,云氏唯一的活口。
我一直以为云航说他已有两百多岁只是因为年幼贪玩,故意耍我的,便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真的活了两百多年。除了婆婆,他是我见过的第二个长生不死的凡人。
一夜间,云航失去了疼爱他的一族人,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众多兄弟姐妹中,云航与云帆关系最好,身为哥哥的云帆不忍心只八岁的弟弟孤苦无依,逃过了勾魂使的追捕,一直陪着他,一转眼,便是两百多年,云帆也甚感蹊跷,自己的亲弟弟竟会长生不老。
也是因为这样,云航身边没有朋友。往日的伙伴渐渐老去,唯独他,依旧是纯真的面孔。两百年来,云航从未出过院子,不与人交往,如今,根本就怕见着人,日日夜夜陪着他的只有花花草草。
云帆并没有与我说两百多年前,玫儿杀害云氏满门的事,想来,一百多条性命一夜间竟会死在一弱女子手下,定是残忍血腥,他不愿回想那段血淋淋的悲剧,我怎能强迫他,便没有多问。
两个多月前,他被酆都的通魂冥书禁锢,我与他将永生永世牵绊。
云帆早就看破红尘,只求云航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他本想找我解除婚约,可那卷宗簿上有他的名字,却偏偏没有白羽儿,他根本找不到恣意妄为地与他订下冥婚的姑娘,更别说是找到她毁了婚约,生死簿上没有我,他只能铭记冥书上我的指心血。
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阴差阳错,我住进了他的院子,云帆嗅出了我伤口的血腥味,我便是白羽儿。所以,他才会说是我缠上了他。
这段时间来,我遇到不少的鬼,既然有幽冥酆都,自是会有那卷生死宗簿,蹊跷的是,为何上面会没有我的名字?芸芸众生,数百万人,许是云帆漏页了。
“所以,你找我,是要让我解除婚约?”
“正是。”
知晓了自己真正的鬼夫君是云帆后,我与他算是不谋而合,通魂冥书必须毁掉。
“婚书在哪儿?”
“幽冥酆都。”云帆眉头紧锁,沉沉地叹了口气,“我本该投胎转世,却为了心中执念游荡在人世间,酆都万万是去不得,以免被勾魂使逮捕,而你肉体凡胎,根本受不住幽冥的煞气。”
这么说来,要想取得通魂冥书,根本难如登青天?
云帆见我心力交瘁的模样,劝慰我船到桥头自然直,让我早些休息,可我怎睡得去?云帆以为我这番心事重重,是因为自己的鬼夫君长相竟会这般瘆得慌,很是歉意,为了让我能安安稳稳地歇息上一晚,施了鬼术,我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洛天冥,兀傲的英姿,冰冷的利眸,离我越来越远
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正午日挂高头,我翻了个身,毯子上,一个血淋淋的男子轮廓!云帆竟然躺在我床上和我睡了一夜!
我正惊魂未定,云航笑嘻嘻地推门而入,舔舐着馋嘴的唇瓣,一个劲地晃动我的胳膊撒娇道:“白羽儿,起床给我做饭。”
我一直将云航当八九岁孩童看,可他偏偏活了两百多岁,知晓后再看他,我竟有些不自在,他至少比我打了一百九十岁,换成辈分,我唤他太爷爷都不为过,他倒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同我撒娇,我一时半会不能适应,甚是尴尬地推了推他肉嘟嘟的小手。
“我有些乏了,今儿个不能给你做饭了。”倒不是我真的累,只是身上仅剩的那些盘缠,昨日已用来买大白菜和猪肉,早就分不剩了,我哪里来的银两给他买菜做饭啊。
谁知云航双手叉腰不高兴了,指着我的鼻梁好一番教训道:“你是我大哥的妻子,那便是我嫂子,为我这个小叔子烧菜做饭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昨日你也亲口对我保证,日后我若想尝你的手艺,你定会做予我吃,才一晚,你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这番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只好哑口无言。
唉,实在是执拗不过他,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依我看,养孩子才是最头疼的事。他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就算是讨钱,我也要凑出一些银两。
云航一直送我到弄堂口,弄堂虽偏僻无人,但外面就是热闹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有与人来往了,哆嗦着肉嘟嘟的身子,吓地躲躲藏藏。
“就送到这里吧,不出意外,一顿饭的功夫我便会回来。”
云航一个劲地点头,眼巴巴地看我消失在人山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