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大同梦 第八十五章 驱虎入笼
作者:冰翼之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一

  这日110舰抵达旅顺军港,王啸飞一行弃船登岸,姜政早已带着车队在码头上迎候。简短的寒暄后,两人同上了一辆军车。姜政显得很是兴奋,一上车就报告道:”真是好消息!石帅电召全军将领商讨对日战事,要求正军级以上军事主官必须全部进京报到。当然,咱们东北战区是例外的。”

  王啸飞心领神会,共和党虽然控制着绝大部分主力野战军,但是江南和西南的军队大多被国民党将领把持着,其前身就是陈炯明的四野和蔡锷的五野。这两支野战军战斗力和兵力都不强,西南军政长官也换成了石龙,中层军官不至于敢轻举妄动,却也不能排除部分军队哗变的可能性。石铮名为开会,实际上是要把这些南方的国民党将领们集中到北京监控起来。而军令如山,即便有千百个不愿意,任谁也不敢公然抗命。石铮的这道命令可以说是驱虎入笼。

  ”按照你的意思,我已命令驻扎在营口的第5骑兵师开进山海关,左凉的第3军军部进驻葫芦岛,军区直属特种兵团也已分批潜入京津地区,加上我们贴身的警卫团。嘿!段琪瑞再狡猾也想不到,朝鲜激战正酣,咱们已经预先在山海关下集结了重兵。”

  说话间汽车驶进火车站,一行人又转乘一条满载兵员的军列,隆隆向北方驶去,到营口折而向西,直驱山海关。山海关是通向关内的门户,也是东北和华北的交界点,距首都北京约300公里,如果以铁道运兵,时内即可赶到,骑兵部队也只需一天时间。

  出于保密需要,第5骑兵师选择在一片山坳内扎营,王啸飞等人到师部时。奉命从天津赶来的黄金荣已在恭候。此时由黄金荣秘密组建的地下情报机关”海啸”已具有相当规模了。在军方和盛氏财阀的暗中支持下,黄金荣利用上海青帮”老头子”的公开身份作掩护,以吸收帮会人员为名发展特工,经过三年多的培养训练,造就了一批长期潜伏的情报人员。由于王啸飞严格限定其活动范围和活动幅度,所以海啸的名头在社会上尚不为人知,帮会背景也很好地掩盖了其政治身份。

  当晚,王啸飞、姜政、周子才、黄金荣四人密谈。王啸飞首先问起国务总理段琪瑞的动向,黄金荣答道:”这回雪崩闹出来的动静可真不小,就连一些底下的官儿都晓得雪崩在整国民党的材料,这些官儿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如今都在忙着擦屁股呢。段琪瑞的屁股也坐不住了,最近天天和汪精卫、吴稚辉这些人见面,这些人都搅和在一块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体。”周子才沉吟道:”这应该是中央的意思,像这样大范围的调查绝不可能不泄漏一点风声,既然如此,雪崩还不如放开手脚干。”

  王啸飞询问陈炯明和蔡锷的动向,得知陈炯明已奉命从广州启程北上,随行的是一个警卫连,可是他几乎每经一地都要停下视察军务,行动非常缓慢。说到蔡锷时,黄金荣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蔡锷自从到天津上任后,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去长官公署,连日常办公都是在自己家里。最近却一反常态,整天往天津城内一个叫凝香院的妓院跑,据说是迷上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名妓,名字叫小凤仙。此事早已在天津传开了,蔡锷也因此得了一个”风liu将军”的雅号。

  姜政分析道:”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蔡锷不可能没有知觉。蔡将军的人品我不敢怀疑,但他毕竟是国民党员,段琪瑞等人现在已无路可走,必定要极力拉拢他。照我看,他此刻的心情是相当矛盾的,面临着党派利益和国家利益的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避入青楼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希望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第二种可能就是他暗中图谋不轨,以此来麻痹我们。”

  王啸飞将视线移向挂在墙上的地图,北京市区的中央警卫部队及京郊密云、丰台两地驻军均直接受命于中南海,这些卫戍部队段琪瑞等人插不进一根针。而天津港是国家的海防重镇,沿海岸驻扎的大批步炮兵以及京津周边的各野战军在蔡锷辖下。如果蔡鄂投向段琪瑞阵营,这些跟随石铮一路打进北京的一野旧部虽然不至于附逆,但只要他利用职权让开任何一条通道,南方的国民党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北上,打共和党一个措手不及。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后果很难预料。

  再往深处想,如果说蔡锷的抉择是个未知数,那么陈炯明则更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此人早已是坚定的*分子,而且手握重兵,只要他到了北京,整个计划就可以立即发动,全面清洗国民党反动派。但是只要他一天不到京,就随时有可能与蔡锷联成一气发动兵变,进而与段琪瑞里应外合夺取政权。可以这样说,陈炯明会不会进京是进京赴会还是攻打京城完全取决于蔡锷的态度。

  王啸飞深思良久,说道:”先下手为强。蔡锷的真实思想没有人敢打保票,咱们不能坐着干等,必须采取积极行动。”姜政知他已有了决断,问道:”啸飞,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解除蔡锷的指挥权。”

  三人面面相嘘,都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要是解除了蔡锷的指挥权,陈炯明等人希望破灭,说不定马上就会起兵造反。周子才清咳一声:”司令,这恐怕不是很妥,石帅会同意吗”

  三人虽然都已习惯了王啸飞的惊人之举,但这件事实在太大,都忐忑不安地望着他,静待他的下文,谁知这下文不听也罢,一听之下,每个人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这件事即使校长同意,孙总统也不会答应,我也不想把事情搞这么大。说白了吧,我想劫持蔡锷。”

  黄金荣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苹果:”蔡锷可不是等闲之辈,天津城里都是他的亲兵,怎么个劫持”姜政也道:”能不能成功先不去说,就算我们侥幸成功了,蔡锷毕竟是总统亲授的共和国上将,私自劫持大将,这罪名谁能担当啸飞莫忘了胡铁的前车之鉴。”

  王啸飞冷然道:”此一时彼一时,朝鲜一战就是我们最大的政治资本,这一回莫说他什么议会,就算是闹得天崩地陷,也没有人敢动咱东北军一根汗毛。”

  二

  天津,中国北方最大的沿海城市。东临渤海,北依燕山,西靠首都北京。天津的形成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明永乐二年(1404年)设天津卫。同年12月又设天津左卫并筑城。明清两代都在天津驻扎重兵,以拱卫京师。到清朝末年天津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北洋大臣李鸿章、袁世凯不遗余力地在天津推行洋务改革,天津因此逐步发展成为中国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贸中心。

  华灯初上,天津城内的大街小巷中依然是人流如织,熙熙攘攘。酒楼、茶馆、电影院、歌舞厅、西餐馆等场所鳞次栉比,中西各异。满街飞奔的黄包车夫和偶尔驶过的晃晃当当的有轨电车,西装革履的绅士与长衫马褂的传统文士,构成了一幅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的城市画卷。

  位于闹市区的凝香院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老鸨和龟奴们在门前迎来送往,忙得大汗淋漓。今天的生意特别好,客人多得像赶集一样,其中还有不少生面孔,一拨一拨都是紧绷着脸的年轻后生,看上去总不像是逛窑子来的。老鸨心中虽然有些怪异,但并不是很在意。天津原本就是通商大埠,龙蛇混杂,见到什么样的人都不用奇怪。再说打开门做生意,给钱就行,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

  王啸飞一袭青缎长衫,手握折扇,与周子才并肩迈入院门。老鸨早已看出此人衣饰华贵,气度凛然,尤其右手拇指上套着的一枚白玉游龙扳指,只有在前清的亲王贝勒手上才能见到,足见这人非富即贵。这种贵客自然是需要老鸨亲自接待的,当下将两人迎入上房,满面堆欢地殷勤招待。

  王啸飞劈头就道:”在上海时就听说天津凝香院里有个小凤仙,今日专程来访,为的就是一睹芳容。”老鸨听后露出为难之色:”咱们院里漂亮姑娘多的是,官人想要哪个来伺候都成,唯独这凤丫头,已经很久没见过客了,”

  周子才掏出厚厚一叠百元大钞,足有二三千块,随意地扔在桌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我家少爷别无所求,只想见凤仙姑娘一面,说几句话就走。”老鸨一双眼珠子死死锁定在钞票上,这样阔绰的客人实在是罕见,却依然不肯松口:”官人有所不知,凤丫头--”

  王啸飞挥手拦住她话头:”凤仙姑娘是蔡长官的人,天津城无人不知,这我也是了解的。本人只求一睹芳容,用不了十分钟,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吧。”回头向周子才使了个眼色,周子才又摸出一叠钞票。

  老鸨怦然心动,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就是几千块钱的进账,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咬了咬牙,终于眉花眼笑地说道:”官人如此说法,真是抬举我家凤丫头了。说不得,老娘今天拼了,就算开罪了蔡大人,也要把公子爷服侍周全了。”说完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的钞票收入囊中,扭着身段出去张罗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环佩声响,老鸨陪着一个丽人进了厢房,笑得跟朵花一样:”公子爷,我可是把凤仙姑娘给您请来啦!两位慢慢聊。”随后知情识趣地出了房。

  小凤仙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明艳,冰肌皓齿,巧笑嫣然,窈窈婷婷地道了个万福,朱唇轻启:”公子吉祥。”一双清澈的剪水明眸投向王啸飞时,充满了灵秀之气。

  王啸飞笑道:”姑娘艳名远播,幸会。”小凤仙道:”公子远道而来,一掷千金,幸何如之。不过这艳名远播,对我们女儿家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王啸飞听她话中隐含讥讽之意,虽是个青楼女子,性格倒也爽直,暗道蔡锷好福气,有这样美丽脱俗的女子相伴,看来他整日在欢场厮混,倒也不见得纯粹为了遮人耳目。

  小凤仙为两人一人斟上一杯酒,边斟酒边道:”两位贵客不象是欢场出入之人,不知小女子有什么可以效劳的”王啸飞和周子才对望一眼,都想此女目光甚是老辣。周子才哈哈一笑,反问道:”姑娘又怎知我们不是欢场中人”

  小凤仙向他淡然一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难的,小女子不过是见得多了。到我们这种地方来的,不论是文人雅士还是庄重先生,无一不是眉目含春。”又转向王啸飞说道:”请恕小女子无礼,公子一身倜傥,眉宇间却杀机隐现,不怒自威,如若不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那便是一位杀伐决断的统兵大将。”

  王啸飞心中一震,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小凤仙视他利刃般的目光若无睹,反而温柔一笑:”公子不必惊奇,如今这天津城里,敢指名道姓点小凤仙的人没有几个,再说,小女子身边就有一个与公子相仿的男人。”

  王啸飞心念电闪。这次劫持行动纯粹是以有心算无心,带来了整整一个警卫连,分批乔装入城。蔡锷虽然身居要职,但眠花宿柳总不能带着大批卫队,再说凝香院又处于闹市区,所以贴身的卫士仅七八个人。而根据前期侦查,蔡锷每次来都下榻于后园中一座单独为他准备的幽静小院,除小凤仙外,就连送茶水的也只能送到院外,然后由卫士转送入内。以这些精英战士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制服这班卫士一点都不困难。此刻的凝香院中,有一多半”嫖客”是王啸飞带来的人,另有一拨人潜伏在与妓院相邻的各制高点上。可以说,整座凝香院都在王啸飞掌握之中了。只要他一声令下,劫持计划就可以立刻发动。之所以将小凤仙吸引出来,原本是为了保密起见。可是现在,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在下王啸飞,求见蔡锷将军。”

  小凤仙”啊”的一声,以手掩口。”你,你就是王啸飞。”

  ”姑娘也知道在下”王啸飞笑道。

  ”王啸飞你就是那位指挥仁川登陆的王啸飞将军。”小凤仙终于恢复了神智,美目射出异彩,酥胸微微起伏:”我时常听松坡(蔡锷字松坡)提起你,可是你不是还在朝鲜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找他--”忽然打住话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正容道:”王将军,松坡就在后院,请随我来。”接着当先引路。

  王啸飞和周子才跟随她到后园,小凤仙径直走向一座独立小院,对守在门外的一名卫士低声说了两句,那卫士连忙入内禀报。不多时,蔡锷就夹着一阵风出现在门前。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衬得他矫健的身体益发英武挺拔。见到王啸飞时,瞬息之间脸上转换了几种神情,似喜似忧。忽然”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首长您好!”

  王啸飞还礼毕,笑道:”都是革命同志,蔡将军何故如此生分”蔡锷正容道:”仁川一战,打出了国威军威,尽雪我甲午之辱,蔡锷恨不能与将军并肩作战。将军已贵为共和国大将,蔡锷寸功未立却忝居高位,岂敢不敬将军。请!”将王啸飞让进院门。

  两人在一间陈设雅致的客厅内落座,小凤仙喜滋滋地为他们沏茶上点心,忙得不亦乐乎。蔡锷笑道:”请恕蔡锷冒昧,你我虽相交不深,蔡某却早已把将军引为知己,皖南战役、中原大战、平定东北、收复辽东、经略朝鲜,这一桩桩一件件汗马功勋,就连凤仙都耳熟能详。凤仙对你可是仰慕得紧那。”小凤仙嫣然一笑:”王将军请稍坐,我去厨房给你们做夜宵,一会儿凤仙少不得要敬将军几杯。”如小女孩般蹦蹦跳跳下厨去了。

  屋内剩下他们两人,王啸飞沉吟片刻,单刀直入地问道:”目前形势怎样你我都心知肚明,将军有什么打算”蔡锷眉头紧锁,良久不发一言。

  王啸飞又道:”不瞒蔡将军,此次我是有备而来,这屋前屋后都是我的人。”蔡锷猛地转头,眼神十分震怒,显然意识到了”有备而来”的含义,沉声道:”蔡某一生最痛恨被人威胁。”

  ”非我所愿,形势使然。”王啸飞道。

  蔡锷长吸一口气,仰天打了个哈哈:”曹孟德有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王啸飞离座而起,轰然跪倒在蔡锷脚下:”国家生死存亡系于将军一人,宁可我负松坡兄,不可负我共和大业。”

  蔡锷冷冷望向地上的王啸飞:”共和党中有你王啸飞,日后我国民党怎能有立锥之地。”

  ”中国不同于欧洲,中国更不同于美利坚,中国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党,否则便是兵连祸结,绵延不绝,国民党因时而起,因势而消,正得其所。”

  ”胡说八道!孙先生的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也是说消就消灭的一个强有力的政党我看是一党独裁!封建复辟!”蔡锷眼中喷火,面部扭曲。小凤仙从厨房闻声赶来,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手上还拿着一只锅铲。

  王啸飞眼中射出深藏的痛苦,突然挺身而起,暴怒道:”国共两党已成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告诉我该杀哪一个!是杀陆少阳还是杀石铮,还是把那些祸国殃民的封建军阀统统杀干净!”

  ”浑蛋!”蔡锷怒不可遏,一拳砸向王啸飞胸口。王啸飞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拳,踉跄后退几步,弯着腰大声咳嗽起来。

  蔡锷这一声断喝特别响,以至于在院前巡逻的卫士都听到了,连忙回头往屋里赶,守候在门外的周子才随即应变,大喝一声:”海狼!”这就是发动的信号,夜色中早已埋伏多时的战士们悄无声息地从各个角落中窜出,迅猛扑向猝不及防的卫士们。短暂的搏斗后,这些卫士还没有来得及掏枪就被全部制服了。周子才带人冲进屋:”司令,您没事吧”

  ”都给我滚出去!”王啸飞大喝道:”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我死了也不许进来!”周子才从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对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望了一眼,显然是受了伤,但又不能抗命,忐忑不安地退出了小屋。

  蔡锷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内心痛不可当,突然泪流满面:”海狼,又是一个海狼计划!王啸飞,你好狠的手段,好周密的布置。”小凤仙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事态极其严重,扑到蔡锷身上,将脸颊紧贴在他背上:”松坡,我不管什么海狼不海狼的,我是你的女人,你今天躲不过这一劫,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王啸飞将一把五六式手枪扔到蔡锷面前,冷然道:”蔡锷,是条汉子你就站起来。你如果觉得我该死,如果应该用我们共和党人的鲜血来捍卫你的三民主义,对着我胸口再开一枪。”

  蔡锷抓起枪,慢慢从地上爬起,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王啸飞心脏。王啸飞平淡如水地直视着他。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以为你舍不得杀我。”

  蔡锷放下枪,狠狠道:”难怪当年段琪瑞就说你是个无信小人。”

  ”王啸飞,你是个坦坦荡荡的真小人,也是天下第一小人。”

  小凤仙依偎在蔡锷身边。王啸飞将戴在右手上的游龙扳指从拇指上褪下,放到小凤仙手上:”自古风尘出侠女,也只有姑娘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我的松坡兄。”

  两人并肩走出小屋,王啸飞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袋中的五六式手枪。有一件事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是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