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一响,秦湘一夹马腹便飞奔了出去,红衣艳丽,墨发飞扬,苏白看得呆了呆,然后赶紧打马追了上去。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甚为默契。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苏白瞅了空档,一挥杆子,将球高高地向秦湘的方向击起。秦湘机灵地一转身,回首便欲接了过去。但一眨眼间,颜祯突然从马上跃起,身子在空中一拧,便将球截了过去,然后顺势一击,球应声而入。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欢呼。
秦湘被猛然地截了球,咬了牙,恨恨地瞪了颜祯一眼。颜祯抿着嘴唇看了秦湘一眼,但什么也没说,一挥鞭子,打马奔向了另一边。
"他这明明就是在报复我们!"秦湘努着嘴,对苏白恨恨道:"不行,我就不信今天赢不了他!"说完,一转身就冲着颜祯那边奔了过去。
苏白见她冲动的样子,紧紧地追了上去。
颜祯和颜妤的技术的确非常出色,尤其是颜祯的控马技术了得,在场上左突右冲间,与颜妤配合默契,连连进球,其他的几组队员,都远远地被抛在后面。只有秦湘和一个紫衣女子能勉强地跟上。
几次争夺下来,秦湘已经是脸庞微红,尤其几次到手边的球被颜祯截了过去,惹得她愈加恼怒,有些乱了分寸,有几次险险地欲从马上栽下来。颜祯的目光略过秦湘,见她气息紊乱,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在颜妤再一次将球击了过来时,颜祯控着马,走了一个"之"字形,避开了冲过来的紫衣女子,然后抬手欲击,但在抬首对上秦湘的目光时,却不知为何突然顿了一下。而冲过来的秦湘,此刻却已经收势不住,直直地撞了上去。
苏白听得前面一声惊叫,急急地冲了上去,只见秦湘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上。颜祯则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睛紧闭,似乎已经昏了过去。他的胳膊已经扭成一个不可思议地形状,看着甚是吓人。
颜妤面色惊惶地蹲在原地,只一叠声地喊着"大哥!"
旁边那紫衣女子冲着秦湘一指,口里怒道:"你小小年纪,怎的这么阴险,大家不过是为了打球取乐,颜大哥不过截了你的几个球,你竟然就纵马伤人,实在可恶。"
周边有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的人,都望着秦湘,面上带了轻视。而秦湘也不辩驳,只站在原地,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吭声。
苏白看了心疼,连忙冲了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冷冷道:"颜祯的伤势颇重,难道不应该赶紧通报王妃,找来郎中吗?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待颜大哥醒来,自然会向大家分辨当时的情景。"
经苏白这样一说,才有人反应过来,忙忙地去请王妃去了。
郎中很快来了,他为颜祯地胳膊正好骨,然后又固定住,一通忙乱下来,颜祯才悠悠转醒。他还有些虚弱,长长的睫毛垂着,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湘的脸上,低低道:
"实在抱歉得很,刚才是我不该突然顿住,让秦小姐也摔下了马,不知小姐的伤可有让郎中看过?"
苏白这才看到秦湘的膝盖和手肘处已经磨破,白如凝脂的肌肤上,红红的血中掺着黑色的泥土草屑,看着甚是可怖。
秦湘听得颜祯如此一说,心中委屈更甚,眼中流下一行泪,只仍咬着嘴唇不吭声,喉咙了哽咽了一声,才摇摇头道:"我不碍事,也是我没有控住马,让颜公子受伤了。"
旁边的郎中看了秦湘一眼,捻着胡子笑道:
"小姑娘,你这伤势看着不重,但若料理不及时,会留下疤痕,恐怕你未来的夫君就要不喜了。"
苏白在旁边抢白道:"不会的!"说完,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失言,还好声音不大,旁边没有人听到。
她讪讪地挠了挠下巴,不吭声了。
但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边地颜祯还是听到了。他的目光落在苏白的脸上,看了半晌,然后有转向秦湘,垂着的眼睛里,遮盖了几分失落。
一场比赛,由于颜祯和秦湘的伤势,有些黯然的收场,许多公子小姐都纷纷告辞了。苏白陪着秦湘一起回了世子府,一路上秦湘都不发一言。待将秦湘送回院子,苏白也有些怏怏地,只垂着头,晃晃荡荡地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待走到一处园里的一处湖边时,旁边的黄杨树间忽然有一阵树枝晃荡的声音。苏白一抬头,就见自己那猴跳了下来,一手抓了一直青果子,一手抓了苏白的前襟,就把身子挂在苏白的身上荡来荡去。
苏白正欲抬手抱起那猴子,远处突然一声厉喝,"不要动!"车秀疾步冲了过来,面上带了一丝紧张。
那猴子似乎被车秀给吓到,身子一窜便上了树。而苏白一低头间,才发现自己顺来的那把小剑正堪堪地吊在胸前荡悠。
苏白面色一紧,忙伸手去捞,但身子一动,那小剑便随之一晃,"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落入了苏白身旁地湖里。
苏白的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正欲抬头向车秀请罪,但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扑通"一声,车秀竟然已经跳入了湖里。
苏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湖面上的水波一圈一圈地扩散开。
过了半晌,车秀猛地浮出了水面,面无表情,吸了一口气后,又再次沉入水底,如此反复,一直折腾到天已经擦黑。
苏白看着车秀几乎是疯狂的举动,心内越发没底,又苦于自己不会水,只能抱着膝盖坐在水边,战战兢兢的,在每次车秀浮出水面时,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只自顾自地扯着比哭还难看笑,抖着声音道:
"车侍卫,您先上来成吗?车侍卫,您打我一顿出气吧!"
那样细小的东西落入了偌大的湖里,哪里就那么容易能找到呢。一直到天色黑透,月上柳梢,细小的虫鸣声渐次响起时,车秀才湿淋淋地爬上了岸边。
苏白忙冲了过去,将摇摇欲坠的车秀扶了,只见他的面色白得有些吓人,手上的皮肤被水泡的太久,已经隐隐皱了起来。
苏白动了动嘴唇,嗫嚅着道:"对不起。"
看车秀如此的样子,苏白已经知道,这柄小剑肯定对车秀有着特别的意义。此刻看着车秀如此的样子,虽然不言不语,但却比吼她还让她懊悔,只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车秀靠在苏白的身上,低垂的目光中,涌动着晦暗难名的情绪,只低低地呢喃道:
"你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就那样离开我不算,连最后的一点念想也不肯给我留下么。"
苏白不知他口里的"你"是谁,只缄着口,不敢言语。
车秀长叹一声,一把推开苏白,摇摇晃晃地走了,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苏白狠狠地捶子自己的脑袋两下,然后也没精打彩地往自己地院子里回了。
苏白回了屋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捶着胸口,一个劲地长吁短叹,想着有什么主意能够弥补一下车秀。
在床上烙了一个时辰的饼后,苏白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口里喃喃道:"有了,有了!"
苏白急忙穿好衣服,连夜奔出了世子府,一直向城西略去。
城西的一处院子里,此刻仍然灯火通明,不时穿出"叮叮当当"的金属声。
这里正是苏白曾听秦湘提起过的铁匠铺子。
苏白几步跨进了院子,口内急道,"可有师傅能为我铸一把铜剑?"
一个光着膀子五大三粗地汉子耷拉着眼皮瞅了苏白一眼,又自顾自地捶打着手中地一柄通红的剑,口里瓮声瓮气地问道:
"你要什么尺寸的剑?剑柄要什么纹,可要血槽呢?"
苏白伸出手掌一比,道:"就要我手掌这么大的,剑柄上刻两只虾。"
那大汉一听,瞪圆了眼睛瞅了苏白一眼,口内哼道:"哪里来的小子,敢来这里拿我寻开心。看清楚,我这里铸的都是实打实的兵器,能杀人的,你那巴掌大的东西,用来哄小儿的,随便去找哪家做去吧。"
说着,就上来将苏白往外哄去。
苏白立刻死死地扒着门不松手,口内央求道:
"您看这大半夜的,其他铺子早就关门了,况且我要的东西形制有些特别,别的店铺也是买不到,大哥行个好,为小弟制一个吧。"
见那大汉还是虎着脸,苏白连忙拿袖子擦了擦眼睛,低泣道:
"实不相瞒,这小剑是我那去世的老爹留给我大哥的,今日不小心被我弄丢了,他惊怒之下,竟然病倒了,他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怕他挨不过今晚,故而半夜来求,只希望能带回去,让他稍作宽心。呜呜!"
那大汉见苏白哭得凄惨,面上有了几分松动,又道:
"今日我赶着要制一批剑,哪里又有时间来为你制呢。"
苏白听得几分希望,立刻拱着手道:
"多谢大哥通融,小弟略通铸剑之术,只暂借大哥的地方一用。"
那汉子瞅着苏白的小身板,略有怀疑。苏白赶忙挺了挺兄,做了满怀信心的样子。
那大汉面上的表情缓了缓l,抓了抓胸上的一片黑色的汗毛,瓮声瓮气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说完,转身就去抡起捶子,敲打着手下的一柄剑了。
苏白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靠近了熊熊燃着的炉子旁,看着一堆的泥模,铁锤,心中竟隐隐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她一边取了小块材料放入熔炉中炼化,一边在众泥模中寻找合适大小的模具,但这里是专门铸造长剑的地方,哪里有巴掌大的模具。
苏白皱着眉头寻了半天,只捡了一个似是被弃的模具,大小勉强合适。她将模具放到台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融化成水的材料缓缓地倒入泥模中。
热气烘烤着苏白地脸庞,让她隐隐有些头昏,朦胧间,她似乎感到身后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微笑着看她。
苏白猛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奔波了一晚,竟开始生出了幻觉。
待泥模中的铁水漫漫凝固成通红的一块铜片时,苏白用钳子夹了一边,另一手抡起捶子,"叮叮当当"地敲着,那块通红地铜片被逐渐敲打出了形状。